上官云飞一面又骂上官太野:“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成日家调三窝四,干出这些没脸面没王法败家破业的营生.你死了的娘陰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还敢来劝我!“哭骂着扬手就打.上官太野忙磕头有声说:“婶子别动气,仔细手,让我自己打.婶子别动气。”说着,自己举手左右开弓自己打了一顿嘴巴子,又自己问着自己说:“以后可再顾三不顾四的混管闲事了?以后还单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了?“众人又是劝,又要笑,又不敢笑.
上官云飞滚到吴青云怀里,嚎天动地,大放悲声,只说:“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为什么使他违旨背亲,将混帐名儿给我背着?咱们只去见官,省得捕快皂隶来.再者咱们只过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和众族人,大家公议了,我既不贤良,又不容丈夫娶亲买妾,只给我一纸休书,我即刻就走.你妹妹我也亲身接来家,生怕老太太,太太生气,也不敢回,现在三茶六饭金奴银婢的住在园里.我这里赶着收拾房子,一样和我的道理,只等老太太知道了.原说接过来大家安分守己的,我也不提旧事了.谁知又有了人家的.不知你们干的什么事,我一概又不知道.如今告我,我昨日急了,纵然我出去见官,也丢的是你陈家的脸,少不得偷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去打点.如今把我的人还锁在那里。”说了又哭,哭了又骂,后来放声大哭起祖宗爹妈来,又要寻死撞头.把个吴青云柔搓成一个面团,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并无别语,只骂上官太野:“孽障种子!和你老子作的好事!我就说不好的。”
上官云飞听说,哭着两手搬着吴青云的脸紧对相问道:“你发昏了?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为什么你不告诉我去?你若告诉了我,这会子平安不了?怎得经官动府,闹到这步田地,你这会子还怨他们.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总是他们也不怕你,也不听你。”说着啐了几口.吴青云也哭道:“何曾不是这样.你不信问问跟的人,我何曾不劝的,也得他们听.叫我怎么样呢,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
众姬妾丫鬟媳妇已是乌压压跪了一地,陪笑求说:“二奶奶最圣明的.虽是我们奶奶的不是,奶奶也作践的够了.当着奴才们,奶奶们素日何等的好来,如今还求奶奶给留脸。”说着,捧上茶来.上官云飞也摔了,一面止了哭挽头发,又哭骂上官太野:“出去请大哥哥来.我对面问他,亲大爷的孝才五七,侄儿娶亲,这个礼我竟不知道.我问问,也好学着日后教导子侄的。”
上官太野只跪着磕头,说:“这事原不与父母相干,都是儿子一时吃了屎,调唆叔叔作的.我父亲也并不知道.如今我父亲正要商量接太爷出殡,婶子若闹起来,儿子也是个死.只求婶子责罚儿子,儿子谨领.这官司还求婶子料理,儿子竟不能干这大事.婶子是何等样人,岂不知俗语说的`胳膊只折在袖子里.儿子糊涂死了,既作了不肖的事,就同那猫儿狗儿一般.婶子既教训,就不和儿子一般见识的,少不得还要婶子费心费力将外头的压住了才好.原是婶子有这个不肖的儿子,既惹了祸,少不得委屈,还要疼儿子。”说着,又磕头不绝.
上官云飞见他母子这般,也再难往前施展了,只得又转过了一副形容言谈来,与吴青云反陪礼说:我是年轻不知事的人,一听见有人告诉了,把我吓昏了,不知方才怎样得罪了嫂子.可是蓉儿说的`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少不得嫂子要体谅我.还要嫂子转替哥哥说了,先把这官司按下去才好。”吴青云上官太野一齐都说:“婶子放心,横竖一点儿连累不着叔叔.婶子方才说用过了五百两银子,少不得我娘儿们打点五百两银子与婶子送过去,好补上的,不然岂有反教婶子又添上亏空之名,越发我们该死了.但还有一件,老太太,太太们跟前婶子还要周全方便,别提这些话方好。”
上官云飞又冷笑道:“你们饶压着我的头干了事,这会子反哄着我替你们周全.我虽然是个呆子,也呆不到如此.嫂子的兄弟是我的丈夫,嫂子既怕他绝后,我岂不更比嫂子更怕绝后.嫂子的令妹就是我的妹子一样.我一听见这话,连夜喜欢的连觉也睡不成,赶着传人收拾了屋子,就要接进来同住.倒是奴才小人的见识,他们倒说:`奶奶太好性了.若是我们的主意,先回了老太太,太太看是怎样,再收拾房子去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