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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月映九微火,风吹百合香(1 / 2)

 <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梅花谷,满山遍野的梅花,白的雪白,红的血红,芬香蓊勃,落英缤纷。

祝英台很喜欢那些开得绚丽多彩的花儿,从早到晚一整天在山谷内飞来飞去。

梁山伯则喜欢静静地停在花枝上,沐浴着冬ri暖暖的阳光,享受那分难得的宁静安详。

白天的梅花谷没有什么人,只有松鼠在林间戏耍,白兔在草丛中酣睡,五颜六sè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各式各样的鸟雀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此时此刻,山伯忽然有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觉,既然抛开了诗书,又不用经纶事务,一切都变得无比轻松。他宁愿永远沐浴在晴天朗ri之下,而不愿去想夜晚的孤寂。

时间一分一分流逝,火红的夕阳最终还是下山了,一轮明月缓缓爬上树梢,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

英台斜靠在山伯身边,摸着身上柔软的蝶衣,说道:“可惜这衣服太小了点,若能大若人体,该有多好!”

山伯柔声道:“世间不如意事十有是大若人体,就不是蝴蝶了。”

英台紧抓住他的手,缓缓摇头道:“梁兄有所不知,送我蝶衣的那位仙子曾经说过,这两件蝶衣是她苦思冥想、辛苦数ri琢磨出来的,虽然看起来不起眼,却是一件难得的宝物,等闲妖魔难以破之。仙家宝物变化万千,若说能大能小,甚至移形换貌,都不是没可能……”话未说完,她的形体竟然真的开始变大起来,盏茶工夫便增高到本身高度,进而蝶翅化作手臂,绒毛化作肌肤,最后连面部也恢复了本来形象!

她竟然依托蝶衣幻出了人形!

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想象:“天呐,到底是我化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化成了我?人说庄生晓梦迷蝴蝶,我现在是蝴蝶晚梦迷英台!”

山伯更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的心里一片混乱:“自从跌落井中那一刻,所经之事再不能以常理论处!我的还在九龙墟之内,魂魄却已经化成了蝴蝶,这一切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如今英台竟然凭着蝶衣化成了人形,真的令人难以理解!苍天呐!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令这么多的奇迹凭空落在我们身上?你若是真的眷顾我们,又何必赐予这么多的磨难?若是讨厌我们,又为何不让我们痛快地死?”

山伯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这场赌注其实才刚刚开始,真正的磨难还在后面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一对玉人静静地坐在树下,相依相偎,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的心里很矛盾,既有甜蜜,也有苦涩,然而更多的还是迷惘。

夜sè深沉,万籁俱寂。

等到皎洁的月亮升到半空的时候,宁静的梅花谷忽然热闹起来,三三两两的人影从各个角落聚拢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形态多样,衣着迥异。欢声笑语,不时从各处响起。

忽然见到那么多人,梁祝二人都被吓了一跳。

英台心中很紧张。她首先想到的是鬼魅,因为那些人看上去很恍惚,就像一团烟雾一般。

梁山伯的心里却感到十分悲哀:“‘人死曰鬼’,我和英台都是死过的人,灵魂脱离了,便属于鬼魅了!虽说有了蝶衣相护,看起来像是人形,其实内里跟那些人差不了许多。”

“既然都是鬼魅,便没什么可怕的。”山伯一面安慰英台,一面远远地看着那些影影绰绰的人群。

人影越聚越多,到后来渐渐多过百人,寒暄之声此起彼伏。

“杜先生,您真的要离开了吗?离开之后您准备到哪里去?”

“杜老伯,你昨天讲的故事真好听,趁现在月白风清,能不能再讲一段?

“杜师傅,听说谷内又来了新人,您帮我们引荐一下好吗?”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称呼之中都离不开一个

梁山伯仔细观察了片刻,发现姓是一位年约六旬的老者,头戴白伦巾,身着鹤氅裘,形象格外清晰,与别人的影影绰绰大不一样。

正看之时,忽见那老者向自己招手:“请过来叙话!两位既然摸到这里,就不是外人。”

英台稍显迟疑,山伯已经拉着她走了过去,对着老者躬身施礼道:“我等初来乍到,人地两生,还请多多关照。”

老者笑着还礼:“大家都是灵鬼,不必执著于人间俗礼。在下杜预,比两位早来几年,算是此地之主。这些都是谷内的朋友,大家认识一下。”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上前招呼,嘘寒问暖,气氛显得很是热烈。

有人见他们身着蝶衣,笑着道:“这劳什子可以脱下来了。放心吧,有杜公在,牛头马面也会给几分面子!梅花谷已经安静了几十年,你们就放心地在此修炼,不会有人打扰的。”

梁山伯一面跟众人说着话,一面惊异地望着老者,心想:“这杜预是什么人?看上去似乎很神气的呢!”

老者笑着呵斥说话之人:“别胡说!他这件衣服制作得很一看就知非是凡品。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内最好别脱下来。等到阎君的通缉令过了期,那时再脱也不迟!”

山伯绞尽脑汁苦思冥想,想了半天,脑中忽然冒出一个人来,禁不住脱口问道:“莫非先生便是秋左传,曾以八百大破吴军,逼得吴主孙浩走投无路的征南大将军杜老先生?”

杜预嗤之以鼻,笑道:“什么征南大将军?全是狗屁!浪里虚名的东西,有什么用!人活着还是要做点正事!老夫活了六十三岁,前半生打打杀杀,全都虚度了,到了晚年才开始写左氏经传集解》、左氏传音》、长历》等几本书,总算到老没有白活!要不然,现在的ri子哪会这么好过你年纪轻轻,莫非读过拙作不成?”

梁山伯绝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死去几十年的前辈高人,心中感慨万千,口中恭恭敬敬地答道:“晚生侥幸读过一些,对先生的注解由衷佩服。”

杜预似乎有些不信:“是吗?你会对《左传》感兴趣?不行,我要考考你,看你是不是吹牛。”

话未说完,就听旁边有人笑道:“杜公,您老学问渊博,就别刁难他了。人家是新来的,年纪又这么小,哪能答出您的问题?有这工夫,还不如给我们讲个故事听听。”

杜预扫了众人一眼,怒道:“就知道听故事!年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再这样下去,你们何时能有进步?”说到这里,他忽然叹了口气,接着道:“还有百ri就要离开了。说老实话,在这宁静的山谷住了几十年,任谁心里都有几分留恋。相处这么久,我也没什么宝物留给大家,临走之前,只想将自己修炼多年的一点心得跟大家交流交流,你们究竟想不想听?”

众人闻言“呼啦”一声围了过来,口中叫着:“杜先生,杜爷爷,您快讲吧,我们都盼了好久了,正竖着耳朵听呢!”

杜预看着大家十分急切的神嘿”一笑,故做高深地道:“在我开讲之前,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如果有人能答出来,我就一分不留倾囊相授,如果没人答得出来,我只能传授一半!”

一个的小孩子冲上前抓住他的手,一面使劲摇着一面撒娇道:“杜爷爷,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讲给我们听吧。”

杜预一把将他捉过来抱在怀里,伸手整了整白伦巾,笑道:“不行!无价,只传智者。这些问题既是做人的常识,也是做鬼的根本,若是答不上来,你们的ri子就算白过了!再修一千年还是孤魂野鬼!”

众人哑口无言,只能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杜预拍了拍手掌,说道:“大家听好,我的第一个问题来了。《左传昭公七年》,子产在回答伯有是否‘能为鬼’的问题时,曾经说过一段话,那段话对于做人做鬼都有极高的价值,你们说说,他究竟是怎么说的?”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没人能答得出。

有个年轻的女子面现哀愁之怨道:“奴家生来没读过诗书,连字都不识,哪里知道什么左转右转?又不是考秀才,杜公这题谁能答得出?”

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支支吾吾地说道:“这个,这个……我当年似乎读过,只是ri子久了,全忘记了……杜先生,您就讲出来吧,我们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

杜预摇头叹了口气,眼睛从众人面上转到梁祝二人身上们也说说看,知道多少说多少,记不全没关系。”

梁山伯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答道:“子产曰:‘人生始化曰魄,既生魄,阳曰魂,用物则魂魄,是以有至于神明。’先生是指这句话吗?”

杜预眼睛一亮,问道:“看样子是真的读过《左传过,你知道其中的含义吗?”

梁山伯微微一笑,答道:“我还记得先生的注解呢!您老好像说,人一生下来就有了魂魄。魂魄跟实实在在的人体一样,也是由极为的物质组成的,不管是人体还是魂魄,如果能大量吸收、储存物质,都会越来越大,甚至可以达到神而明之的境界。”

杜预点点头,颇为满意地道:“说得不错。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鬼,这段话都是修炼的总则。做人讲究修身养断积累自己的能力;做鬼也要不断修持,逐渐累计物质,使魂魄越来越强。所谓神而明之,什么是神而明之?那是神仙之流了,最低也是个鬼仙。‘鬼仙者,五行之下超脱,神象不明,鬼间无山无名,不入轮回。’嘿嘿,快了,再过几天……老夫就差不多了……”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下,赞道:“小伙子,你的学问不错嘛!若是参加科考,定然可以高中。”说着上下打量了梁祝二人一眼,连叹两声“可惜”。

闻听“可惜”两字,英台心里有些难过。她明白对方的意思,那是说山伯这么年轻就死了,实在可惜得很。想想也是,如果山伯没有殉情,以他的才智定能做出一番惊人的事业。可是现在呢?只能跟孤魂野鬼为伴,前路渺茫,不知乡关何处,想想就令人沮丧。

止住叹息,杜预又问众人:“你们说说,到底什么是么是么是能分得清楚?”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举手:“我知道!像我们这种就是于要么下了地狱,要么早就消散了!”

杜预微微摇头:“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你们的境界还差了些。若想修成鬼仙,难呐!”说话之间,双目依旧望向山伯,似有希冀之sè。

山伯觉得这问题不好回答,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勉强答道:“《说文解字》中说,‘人死曰鬼’;气也也。’‘魂魄,神灵之名,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礼记郊特中则说:‘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就是说,人死后魂魄分离,魂升到了天上,而魄则降到地下。不知道这说法对不对?”

杜预先是赞了两句,然后笑着摇头,说道:“前面说得不错,后面不够准确。‘魂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这句话并不能谨从字面解释。实际上,人死之后,魂气有上升的愿望,也有上升的可能,可是绝大多数最终还是下降了。你道为何?”

山伯摇摇头,这种问题从未进入过他思考的范围。

英台鼓起勇气道:“魂气被黑白无常拘了去,压在地府了呗!”

杜预望她一眼,笑道:“你也说对了一半。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都是外在的因素,并非魂气下降的关键。譬如尘世之中,一个人能不能出人头地,关键在于他自己是否努力,别人的打压都是次要的。人死之后也是这样,魂气能不能上天,归根到底取决于修炼的程度。如果魂气足够强,比如说道家修成了元神,身体虽遭兵解,元神还是能升入天界,成为傲啸于云天之间的尸解仙;如果是普通人,从未经过修炼,魂气相当弱,既没有能力升天,也无法承受世间急风暴雨的考验,只能被牛头马面引入还有一类人,修炼程度不高不低,或者因缘凑巧得了某种便利,虽然无法上天,却能在世间生存下来,最终就成了不受约束的孤魂野鬼,譬如我们这些人……”

话未说完,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赞道:“先生说得不错!在下王道凡,本是茅山道人,当年跟师祖一起迎接魔教的挑衅,双双不敌,几乎同时兵解。结果师祖元神出壳升了天,我却跑到了这里。不上不下,就在这里吊着了!”

英台望着坐在杜宇怀中的孩子,有些好奇地问道:“小弟弟,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说你也修炼过不成?”

那孩子本在高兴之中,闻言忽然痛哭起来,一面哭一面道:“我姑姑……是衡山派的长老,为了保护我,将唯一的仙草给我吃了,还背着我跑了很远很远的路,最后仍然被拜火教的魔头赶上,姑姑……的元神也散了……呜呜,我再也见不到姑姑了……”

英台听他哭得心酸,走上前去帮他抹了抹眼泪,劝道:“好孩子,别哭了,以后我来做你姑姑,行吗?”

孩子泪眼婆娑瞄了她一眼,说道:“我只能叫你姐姐。我姑姑比你大得多。”

英台一怔,随即道:“姐姐就姐姐,我反正也没亲人了,认个弟弟也不错。”

山伯一直在思考老者的话,感到很受启发,再度躬身问道:“先生说得真好。您老一直在说‘魂气归于天’,却不知‘形魄归于地’何解?”

杜预一把将孩子推给英台,答道:“‘形魄归于地’,形指,人死后入土为安;魄指比魂气更加脆弱,不可能升入天界,也难存于世间,只要被风一吹,被雨一淋,就彻底散了,最多只能进入跟被拘的魂气合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忽然上下打量了近在咫尺的英台一眼,面现惊异之你的魂魄俱在?这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众人一下子围了过来,连声惊叹:“天呐,这可是真的啊!”

英台不以为意地道:“魂魄俱在怎么了?”

杜预激动地手足颤抖:“傻孩子,魂魄俱在,那就是完整的人了!你们阳寿未尽,生死簿上没有名字,只要能找到合适的,随时可以成为人呐!”

英台与山伯面面相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道理!

英台厌倦了尘世的束缚,比较而言,她更喜欢身着蝶衣在地飞翔在天地之间,与清风朝露为伴,飞鸟鸣蝉相依。

山伯却不能那样做,因为他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阳魂残缺。”他不知道这病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化蝶一时,便会折损阳寿十到阳寿尽了,或许就穿不得蝶衣,只能到地府报到了。因此,他需要找个合适的肉身,脱下这件虽然制作得十分却不适合他穿的蝶衣。

不过,什么样的才好用呢?

众人围着梁祝二人议论纷纷,不停地给他们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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