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艳阳高照,那一排门面房的二楼窗台上,伸出十几根竹竿,上面串着旗袍、胸罩、裤衩等物,再次惹得满城风雨,男人们总要有事没事跑到醉仙居去,要一壶水酒,一碟水煮花生,瞅着对面的窗台想入非非。
士绅们更加愤怒,这些女人的职业已经呼之欲出,肯定是做皮肉生意的,南泰县城可是干干净净的地方,岂能容下这么肮脏的所在,一些人找到龚稼轩,要求他将这些女人赶走,龚老爷只是说合同定了不能撕毁,心里却有苦说不出,这房子是陈子锟租的,兴许这些女人也是陈子锟招来的,谁敢撵。
第三天,一群工匠在门楼上挂了一个巨大的,用玻璃管和铁丝电线组成的招牌,隐约能认出“夜上海”三个字,到了傍晚,柴油一响,招牌变得五光十色,甚是好看,夜上海三个大字一会绿色一会红色,隔了老远都看的分明,有去过省城的人说,这个叫霓虹灯,只有大城市才有。
第四天是黄道吉日,中午时分,夜上海二楼上悬了两挂鞭炮,足足八千响,噼里啪啦炸了一刻钟的光景,然后是舞龙舞狮,二楼上彩纸乱飞,全县的闲汉都聚集在夜上海门口看热闹。
只见几乘小轿翩然而至,从轿子上下来的竟然是本县的几位头面人物,李举人、龚善人,周老爷、孙老爷、还有对面醉仙居的林老板也老了,大家都穿着簇新的黑马褂,瓜皮帽,一副出门见客的打扮,拿着大红的请帖,满脸堆笑着迈着四方官步进了夜上海。
看热闹的闲汉们面面相觑,心说昨天老爷们还口口声声说要请示县尊把夜上海驱离南泰呢,今天怎么就成了座上宾了,这转变也忒大了些。
老爷们也是情非得已,本来他们气势汹汹的要把这帮外乡人赶走,可是就在昨天晚上,护军使大人派人送了请帖,邀他们参加夜上海夜总会开张典礼,他们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家窑子是陈子锟开的啊。
夜上海里的布置令人叹为观止,一水的西洋式家具,沙发椅,留声机,斯坦地毯油画,还有一台电影放映机,有烟有酒,烟是三炮台之类的纸烟,酒是白兰地、威士忌
陈子锟带着阎参谋长和柳县长最后驾临,夜上海里十三位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前来伺候,这些女人都是从南京上海过来的,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喝酒跳舞唱歌勾引男人绝对是行家里手,随便撒点娇发点嗲,南泰县这些土老帽就都神魂颠倒了。
以往南泰县也曾开过几家妓院,都是那种乡下窑子,除了陪酒吃饭,就是上床睡觉,没啥情趣,如今夜上海的开张颠覆了大家对窑子的固有看法,这家店既能吃酒赌牌,又能听曲儿看跳舞,还有电影可以看,实在让闭塞多年的南泰人大开眼界,只不过三块大洋的最低消费着实让人接受不了。
……
虽然有护军使大人撑腰,但夜上海的生意却不如想象的那么好,有钱的老爷们没这么先进的消费观念,他们宁愿花三百大洋去乡下买个黄花闺女,也不愿意花三块钱到夜上海赶时髦,那些娶不上婆娘的穷汉们倒是有这个需求,可是又拿不出那么多的钱,只能走过路过,看着夜上海二楼晒的裤衩胸罩吞口水。
这十三个女子是鉴冰从上海弄来的,上海滩娱乐业发达,最高等是书寓,也就是鉴冰以前的营生,然后一等是长三堂子,二等是幺二堂子,三等以下的就更多了,这些人就是从幺二堂子退役下来的,虽然只有二十一二岁,但竞争力已经大大下降了,只有到南泰县这种乡旮旯来讨生活。
鉴冰和她们签的是一年期的合同,干满一年才能走,可是生意不温不火,一些姑娘就起了回上海的念头,为首那个喜欢穿水绿旗袍的叫红玉,虽然只有二十岁,却是这帮人的头儿,她力劝众姐妹留下,说做鉴冰姐姐定然不会哄骗我们,做人要有信义,守得云开见月明,坚持一年,夜上海肯定有出头之日。
土匪两次攻打县城,损兵折将实力大减,苦水井大杆子陈寿被护军使招安之后,又有数股土匪相继来降,江东陆军第七混成旅已经初见规模,南泰县境内治安状况大为好转,至少光天化日之下土匪绑票劫道的事情少多了。
陈子锟又带领军队狠狠剿了几次,将县城周边地域彻底肃清,撂荒的土地重新栽上了秧苗,高粱、麦子、还有罂粟。
从上海买来的武器装备了新招募的军队和民团,陈子锟手下武力渐渐强大起来,从洛阳借的兵马也该还了,这天他带着这一营兵马以剿匪的名义浩浩荡荡开出县城,直奔大青山杀虎口方向去了。
大队人马抗着马克沁重机枪出了城门,老百姓夹道欢送,夜上海的姑娘们也来凑热闹,一帮烫发头高叉旗袍站在城门口告示栏附近,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乱飞媚眼,风头竟然盖过了军队,引来男人们肆无忌惮的贪婪目光和女人们一阵“呸呸”的骂声。
红玉得意洋洋,涂成猩红色的嘴唇里吐着瓜子壳,嘴里哼着小调,腰肢和屁股随着节奏轻轻摆动,毫不在意的向这帮乡巴佬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忽然她发现人群中竟然有个戴斗笠的爷们竟不往自己身上瞧,不禁有些忿然。
斗笠客一身麻衣,低着头看不清面孔,双手低垂纹丝不动,在狂欢的人群中显得极为惹眼。
红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这个斗笠客。<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