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而是我们。”许云鹤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一件事。这种蝙蝠,一般都不是单独一只,而是和刚才的那群蛇一样,是群居动物。”
“那又怎么样?这种蝙蝠比凤翼蛇弱太多了,就算再多上十倍,凭我们两个人在,又有什么好怕的?”端木飞雪不服道。
“我相信端木姑娘,的确有这种实力。”许云鹤知道端木飞雪这么说是照顾自己的面子,她指的其实是自己一人足矣,但是他的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放松之意,“可是如果不是十倍,而是一千倍呢?”
“一千倍?怎么可能?”端木飞雪几乎怀疑许云鹤口不择言把数字说错了。刚才的那群凤翼蛇已经有上万条了,一千倍那不就是一千万?这数字也太恐怖了,怎么可能?
“这只是我的保守估计,其实按照常理来说,这里的数目,只会比这个数字多。”许云鹤咧了咧嘴,想笑,却像是哭。
“真有这么多?”端木飞雪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她明白许云鹤不会拿这种问题来开玩笑,而且这种问题明显超出了她所了解的范畴之外,术业有专攻,她还是相信了那么一点。
“那我们还要往前走吗?要不然先回去?”端木飞雪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表情却很是不甘心。
毕竟大家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座武帝秘藏的宝藏来的。如今好不容易进来了,还在外面忙活了这么久,现在什么都没看到就离开,纵然端木飞雪xing子清冷,也是有些不服气的。
“走到了这里,退回去,哪有那么容易?”许云鹤叹了一口气,神情低落,“在我六岁那年,我就曾经遇到过一次这种蝙蝠。那一次,除了我以外,所有的人,都没有逃出来。”
“你既然能逃出来一次,那么这一次,你也肯定会没事的!我们现在先往回走,要是没什么问题,咱们还可以回来的。”看着许云鹤那比沮丧的样子,端木飞雪心中莫名一痛,轻移莲步走了过来,用从来都没有过的温柔语气安慰他。
“没用的,见到了一只,就再也逃不掉了!”许云鹤力地蹲了下来,双目神地望着地上黑乎乎的黏土层,声音中满是绝望与恐惧,“这只是打前站的,我们的前面,还有后面,都已经被包围住了!这些蝙蝠,比人还要狡猾!往回走,和往前走,都是一样的结果!”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呢?”端木飞雪出奇的有耐心,蹲下身来继续劝慰,“你上次不是逃出来了吗?这一次,还有我在,我们两个人,难道还比不上你六岁的时候么?”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师父走了,我们,没救的!没救的!”许云鹤两手抱膝,额头在膝盖上来回地蹭着,声音中满是恐惧。
再一次的,他回想起了那段,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的恐怖回忆。
六岁那年,刚从许家逃出来不到两年,刚遇到苏流沙不过三个月。那时候,许四平还没有来刁难他,虽然一个六岁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流浪很辛苦,但是许云鹤靠着自己的早慧还有骨子里的那股倔强,依然坚强地活着。
那段时光,比之后来许四平出现的ri子,已经好过太多了。
那一次,因为一场已经忘记了缘由的争吵,二十多个孩子,为了赌气,一起走进了一个有着种种恐怖传说的岩洞中。
那一个岩洞在哪里呢?许云鹤记不得了,他现在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在进入岩洞口的时候,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白se的长条状骨头,很直,很直。
从没有见过这种骨头的他,将那块白骨头揣在了自己的怀里。到了后来,他才知道,那块白骨,其实是尺骨,是人身上的尺骨。
之后的一切呢,许云鹤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在之后,他们二十多个孩子,战战兢兢地向着那一个chao湿幽暗的洞穴里走着,明明每个人都害怕了,都已经心跳如擂鼓,但是因为一种在孩子们心中很重要的面子问题,每个人,都忍住了心中越来越浓重的恐惧,咬着牙继续向里面前进。
到底走了多久呢?到一半的时候?应该是吧,到底有多深,其实也没人知道。大概就是在和现在这样一个差不多的位置,走在前面的那个癞痢头,突然大叫了一声。
叫得好凄惨,一声惨叫,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打了个冷颤。几个人一向前,扒开他上身的衣服,就看到在他的肩膀上,多了一道鲜的伤口。
昏黄se的火把下,那道有着三道抓痕的伤口,是那么的刺眼。那上面殷红se的血流,一直长长地流着,流到了地上,流到了每个人的脚下,染红了所有人的鞋底。
再然后,蝙蝠就出来了。好多好多的蝙蝠啊,那已经不能叫蝙蝠了,因为根本就来不及去看,只是看到一股黑se的洪流突然从前后两个方向的岩洞中涌了出来,那么浓,那么密,就像是山洪暴发的时候一样,将所有的空间都挤得满满的,一点空间都没有漏下。
什么都来不及做,火把灭了,所有人都被这两股洪流给冲倒了。走在中间的许云鹤,被前面和后面的两排孩子压在了身下,外面是什么情况,他完全不知道。
他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在被压倒的时候,嘴巴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地面上的那些chao湿的粪便就糊在了嘴巴上。带着一丝腥臭,一丝咸味,还有一点甜甜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许云鹤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恶心,他突然就想吐。
没有时间去吐,没有用多长的时间,压在许云鹤身上如山一般的重负,很就变轻了。许云鹤还没有来得及将混入口中的粪便吐干净,上面的重负,突然就完全消失了。
身上什么都没了,许云鹤拳根本就不敢站起身来。他甚至不敢睁开眼睛,依然将自己的脑袋死死地抵在地面上,即使嘴巴里混进了拖来越多的粪便,那股呕吐感越来越强烈,他也依然保持着那样一个鸵鸟的姿势。
鸵鸟政策,真的可行吗?
一股奇大的力量,抓住了许云鹤后背上的衣服。几根尖锐的利器刺进了他的后背中,很疼很疼,许云鹤却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只能感觉到,自己后背上那些剧痛的伤口上,流出了一些温热的液体,顺着自己的身体流到了脖子上,暖暖的。
再然后呢,许云鹤还是不记得。从那时候一直到师父把他带回家,他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唯一记得的,是自己的身体被拉高抬起,然后,师父的声音就出现了。之后,他就被师父抢了过来,师父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他能分辨得出来。但是即使认出了师父,他却依然把自己的眼睛闭得紧紧的,一点缝隙都没有睁开。
看不到,他只能感觉到身边的空气忽冷忽热,许多许多声刺耳的鸣叫,叫得他耳朵嗡嗡得痛。有许多许多温热的液体落到了他的身上,他可以感觉到,那种温热的感觉,和自己后背上流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最后,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异动,都消失了。苏流沙把许云鹤带出了岩洞,带回了山上的那个家。他把许云鹤身上的衣服都脱光,然后丢在水里使劲洗,最后把许云鹤又给丢到床上盖好被子。一直到三天之后,许云鹤才睁开眼睛。
至始至终,苏流沙没有责备过许云鹤一句。他甚至没有问过许云鹤,到底为什么会进入那里面去。
而许云鹤,也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的师父。在之前,他根本没有告诉过师父自己的去向。师父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他又是怎么对付那些蝙蝠的?
许云鹤没有问过,苏流沙也没有问过。师徒两个人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没有说。许云鹤只记得,在自己三天后睁开眼睛的时候,苏流沙的两条手臂,都缠上了厚厚的绷带。一直过了两个多月,伤才养好,上面,却依然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一段黑暗记忆,许云鹤早已不记得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其实,它依然还在,只是在埋藏得深了一些,只需要一点外力的诱导,它还会出现的。<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