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每天办完公事,萧云鹤总要回到大吉殿来。探望一下太上皇。太上皇的情况忽好忽坏。有时能睁开眼睛说上几句话,有时却是一连两天昏迷不醒水米不进,如同死人。
这一天萧云鹤来地时候,太上皇正好苏醒了片刻。几名御医正在小心翼翼的替他把脉、喂腰、更换衣服。萧云鹤见他们正在忙碌,不想进去打乱了他们正常的工作,于是站在外面略作等候。
他走到了大吉殿外的石坪,朝四周眺望。巍峨的宫殿,披上了秋日地晚霞盛装,威严之中透出几许瑰丽与妖娆。就是这样一座宫城,萧云鹤看了千次万次,仍然是看不厌。那一砖一瓦中,仿佛都凝聚着他无限地情感。
正当此时,俱文珍从龙尾道上快步跑上来,可能是远远就看到了皇帝,跑得更快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
“陛、陛下!”俱文珍有些气喘,“刚刚朱雀门门吏来报,贤王李诵已到国都,目前正在皇城朱雀门外求见圣驾!”
“来了?”萧云鹤心中一喜,同时掠过一道复杂的情感,“快请他进来。俱文珍,你亲自去,先领他到大吉殿。朕在书房等他。”
“小人遵旨!”俱文珍不及喘息,又屁巅巅地跑了。下楼梯的时候几乎连滚带爬,跑得极快。
萧云鹤搓了一下手,眼神中异光流彩:终于来了吗?数年未见了吧……
大吉殿御书房里,李诵拜倒于桌前,毕恭毕敬。
萧云鹤端坐在御椅上,定睛看了他几眼,淡然道:“贤王平身。”
李贤慢慢站起身来,拱手谢过了恩,垂手立于一旁,止不斜视。
萧云鹤打量着他。数年未见,李诵整个人变化还是挺大的。首先是养胖了一些,也如同他父亲一般有了一些胡子。以前风发的意气不见了,整个人也变得内敛而又低调。总之一眼看去,要是不看他现在身上这身紫色亲王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的话,顶多以为他是个寻常人家的男子。
“数年不见,贤王可好?”
李诵毕恭毕敬的拱手回礼:“多谢陛下关爱。微臣承蒙陛下厚恩,一切都好。”
“家人都好么?”
“好、都好……”李诵一直没敢抬眼去看皇帝,而是唯唯诺诺的回道,“成都府尹韦皋韦大人及其麾下的官员将军们,待微臣都不错。不管是礼数还是衣帛,从来没有任何的缺少。西川天府之国,民风温和物产华美,也是个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萧云鹤笑了一笑:“看来贤王在西川,的确是住得还算习惯,朕也就放心了。你知道朕这一次请你进京所为何事吗?”
“微臣……知道。”李诵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
“太上皇病危……”萧云鹤说道,“他想见你。”
李诵这才惶然的抬了一下头,与萧云鹤四目相对。他地眼中。流露出太多的惊惶、惧怕与胆懦。就如同一个寻常的草民百姓,突然见到了高高在上地天子皇帝的神情一样。
其实萧云鹤的表情一直都很平和,神色中也没有表现出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可是李诵从一进门起。就感觉有一股沉如泰山般的压力,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让他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李诵不敢再看皇帝,而是低着头拱着手,轻声说道:“微臣谢陛下成全……”
“朕不过是让你们一叙父子人伦之情,有何可谢?”萧云鹤说道,“朕看你这样子,一身烟尘神情疲惫,也定然是一路赶路辛苦了。要不要略作歇息,再去拜见太上皇?”
“这?……”李诵尴尬的审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确是有些难堪。因为他回了西川以后,就从来没记得自己还是什么亲王。更没穿过什么亲王袍子。这一身官服。还是刚刚到了国都以后,从包袱里拿出来的几年前定制地紫袍。不仅有些破旧,还略显小了点不合体了。
萧云鹤淡淡的微笑了一笑:“李诵。我们始终是兄弟,身上流着一样地血。不管你如何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作是兄弟。你来之前,朕已经估摸着你地身形,请掖庭的技师替你裁制了几套衣服。因为不敢完全肯定你现在的体态。于是多做了几套。朕命他们取来。你试穿一下哪套合适。”
李诵惊诧地抬头看着皇帝,心中百感交集。一时嘴唇颤抖不知道说什么了。
萧云鹤拍了一下手,几名宫女宦官取了七八套衣服出来。全是华丽耀眼的亲王紫袍。配上玉圭带、官履靴、紫金冠、龙纹佩。
李诵心中突然一激动,双膝拜倒就磕起了头:“微臣……谢陛下圣恩!陛下日理万机,为何还要为微臣的琐事费心?微臣真是……惶恐之至!”
萧云鹤笑了一笑,摆摆手让官女宦官们都下去了,唯留二人在此。
李诵仍然趴跪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起来。”萧云鹤的手扶到了李诵肩上,将他扶了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朕说过了,不管我们以前有过什么样地过结和矛盾,也不管你如何地恨朕。朕,始终还是把你当兄弟。来,试穿衣服吧。朕看你也养胖了不少,一个人穿衣服肯定不利索。朕来帮你。”
“唉……”李诵的眼睛里突然就涌出了泪来,勉强镇定自己地心神,轻声说道,“日子过得宽心,自然就养胖了。陛下,还是微臣自己来吧……”
“别嗦了。这么长的腰圭带你系得上吗?哈哈,看一看,这套太小了一点吧……来,试试这双鞋子。”
李诵的眼泪,已经流到了下巴边上。可他无心去擦试,任由它们一滴滴的流到了自己的新衣服上。
许久以后,一个头戴紫三梁冠、身着紫青亲王袍、玉带云靴的王子,出现在了铜镜前。
“看一看,还不错吧。”萧云鹤满意的呵呵笑道,“毕竟是我们老李家的龙子龙孙嘛,天人仪表稍一打扮,便是龙凤之姿。”
李诵再难自抑,双膝重重一跪就拜倒在了地上:“微臣……多谢陛下圣恩!”
“好了,起来吧……”萧云鹤将李诵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兄弟俩,该去探望一下老爷子了。记着一点,别在他面前流泪、哭诉,尽量表现得高兴一点。知道么?“嗯……”
也许,血浓于水的亲人之间真的会有特殊的感应。李诵刚刚走到大吉殿病房外,太上皇就突然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让御医们惊喜万分。
“父皇!----”一声呼喊,让太上皇楚彦身发颤。
“二郎?是二郎吗?!”太上皇居然坐了起来,众人惊诧万分。
“父皇,正是不孝的二郎回来看你了!”李诵轰然一下拜倒在病榻前,全然忘记了萧云鹤的嘱咐,忍不住就号淘大哭起来。
哭得就像个孩子一样。
众御医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萧云鹤轻轻叹了一口气:“都退下吧。”然后,自己也走了出去,转身带上门。
父子二人已经在病榻上抱成了一团,哭声一片。萧云鹤静静的坐在病房外,等候。
片刻过后,太上皇摸着李诵的脸,似哭似笑:“二郎,你也养胖了许多啊?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呢?”
父子二人叙了一阵旧,太上皇终究是病入膏肓,一时的激动过后更加痿顿,又睡到了床上,眼睛也闭了起来,嘴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李诵不得不将耳朵帖到太上皇的嘴边,听他说道:“二郎,当年我们排挤萧云鹤、和萧云鹤争江山,那是应该的。也算不上是我们的错。可是现在,他是皇帝我们是臣子了,景兴大齐仍然在老李家的手上,而且一天比一天好,他待我们也算不薄,这就够啦……父亲无能,无力经营江山。我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也清楚,你也未必就能比父亲强多少。但是,萧云鹤是个奇才。大齐在他的手上,旧貌换新颜一日千里的精进。如今大齐如日中天,连吐蕃人都给收拾掉了。以前,以前我们可是见到吐蕃的兵马就吓得楚彦身发颤哪,这种事情我们是想都不敢想……二郎,别记恨萧云鹤了。他也不容易。再说了,他就算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兄弟,但绝对是一个好皇帝。他是我们老李家,最出色的男人,应该当皇帝……好好的当自己的臣子,守着本份。还有,管束你的那些兄弟子女们,让他们也好好的守着本份。不要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唯有如此,我们一家才能生存在这太平盛世。为父的这番话,你能理解吗?”
“是……孩儿,全都记下了。”李诵的泪在无声的滑落,“父亲,放心。”
当天傍晚,萧云鹤独自坐在武德殿御书房里,发呆。
文安公主来了,那个长得像兕子的妹儿,是否还在心中记恨当年的事情呢?我,是否应该召见她一下?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滑过,摆在御桌上的饭膳也凉了,萧云鹤却全无胃口。
片刻后,御书房门口传来一个清脆地声音:“陛下,臣妾墨衣求见。”
“墨衣啊,进来吧。”萧云鹤招呼了一声,回过神来。
墨衣淡抹清装地走了进来,跪坐在皇帝身畔,替他捏了捏肩:“陛下有心事吗?”
萧云鹤转头看了她一眼,反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怎么,臣妾想念你了,来看一看你,还需要特别的理由吗?”墨衣婉尔一笑,继续替他捏着肩头,“陛下是不是想说,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呢?”
“行了。朕现在心情有点烦闷,不想开玩笑。”萧云鹤有些不悦,“你来找朕有什么事情?”
“就是为了陛下心中的烦闷之事而来嘛!”墨衣非常地有耐心,一点也不生气,徐徐说道,“就在刚才,臣妾见过文安公主了。”
“嗯?”萧云鹤惊讶的看向墨衣,“你见过她了?见她做什么?”
“说了一些该说的话。”墨衣的神色多有神秘,“陛下,臣妾知道,你对这个皇妹一直都特别喜欢。而且,当年她的出走,一直都是你心中地痛处。如今她回来了,你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对吗?”
萧云鹤愕然地看向墨衣:“你……跟她说什么了?”
墨衣咯咯的笑了起来:“陛下,臣妾可是很少见到你像现在这样地紧张哦!看来,亲情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是非比寻常嘛---你就安心啦!臣妾可不是长舌妇,不会搬弄事非胡说八道的。而且,文安公主是一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儿。其实,她心中早就释然了。只是一直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呢!陛下,你是男人、也是兄长,是不是应该主动一点向她示好呢?毕竟,抛开君臣不说,你们是一家人,是兄妹嘛!陛下作为皇帝、长辈。是不是应该先拿出一点胸襟和风度来呢?”
“这么说,文安不怪朕了?”萧云鹤有些欣喜,一把抓住墨衣的手。“真的?”
“哎呀,陛下你捏疼我地手啦!”墨衣嘻嘻一笑撞倒在了萧云鹤的怀里,“文安公主就在大吉殿里,等着你派人去传召呢!”
“那好!你快去给朕传召,让她到武德殿来见驾!”萧云鹤欣喜过望,将墨衣搂在怀里狠狠亲了一口,“墨衣,你真是朕的贤内助呀!”
“女人和女人,总是好说话一些嘛!”墨衣得意地嘻嘻直笑,“陛下你该如何谢我呢?”
“那便……晚上再说吧!”
墨衣嘻笑的翩然而去。不久以后。文安公主就出现在了萧云鹤的面前。
几年未见,文安公主已经从一个含苞欲放的小姑娘。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可人儿。萧云鹤有些恍然如痴。心中想道:我那兕子长大成人,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呢?
文安站在那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萧云鹤干咳了一声:“燕儿,过来坐吧。”文安依旧没有说话,静静的坐到了皇帝身边来“这些年来,你过得好么?”
“好。”
“看过父亲了吧?”
“看过了。”
“路上辛苦了……”
“还好……”
萧云鹤有些发愣了,不知道还有别的什么说辞。
文安公主抬起头来。眼睛里已然噙着泪:“陛下。我不怪你了。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知道,其实你也很不容易、很为难、很矛盾。这些年来。我长大了,明白了许多的事情。我知道,当年如果胜负换个方向,父亲和哥哥同样不会放过你。我一样会非常的伤心。这种事情,不是我能避免地,我注定了要伤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事情我已经看得淡了。只要以后我们都能过得好,那就行了。”
“燕儿,你真是这么想的?”萧云鹤略有点激动,“你真地不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