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手术完了,能说话了,守在我身边的水到成就问我:“能回忆起来是谁做的坏事吗?”我本来想脱口就说“除了朱凤琴还能有谁!”可是话到嘴边我又改成了“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会再眩晕,不会再晕厥,会再晕倒了”。。。水道成也说:“是啊,你说得对呀。”
住了半个月,我可以出院了,正好水到成的假也到期了,我就坐上了他的别克专车,回到了省城。
住院那些天,水到成又像父亲,又像兄长地照看着我,真是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看着这个大我二十几岁的,给我书包叫我上学,收养我叫我过上幸福生活,给我所有费用供我受到高中、大学教育的恩人,我就想起了由姨临去世前说的话: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我躺在病床上的那些天里,他时常就拉着我的手,长时间地看着我,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时常是他的手心就冒出许多汗来;他就投个热乎乎的毛巾来,把我的手给擦干了,把他的手也给擦干了,然后就还那么握着,握着。。
在从北京回省城的路上,他和我坐在车的后排坐上,他又是一直拉着我的手,后来还闭着眼睛,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脸上摩擦。我也就任他摆布我的手,有时候我的手指也主动地抚摩他的脸。
我的心里想,我的温饱、我的学业、我的人生,甚至连我的命都是他给捡回来的,我还有什么不属于他的呢!一路上我们听了许多音乐,车子里简直就成了一个流动的音乐厅,我的灵感就又来了——
当手指在钢琴键上跳起蓝色的探戈,萨克斯就一个急转弯嚷着回家;小提琴也在肩上依偎成几缕梁祝的缠绵,指甲又在吉他弦上,挑挑拣拣叶子一样飘落的音符。
蒙在鼓里的雷声惊心动魄,大提琴的冲动箭在弦上;长笛又在吹嘘自己的往事,麦克风凑过来,追问口琴深呼吸的秘诀。
最后是琵琶设下十面埋伏,逼迫二胡痛饮江河水,两根指挥棒才乘机百年好合,结为筷子夫妇,夹起烂熟的命运一饱口福。
正当幕布要掩埋这一切的时候,一只蝉跳起来说,十七年后,再来一次爱哟……
我把这首题为《另类交响乐》的诗写给水到成看,他就说:“很好,我喜欢……”说着,他就又拉起我的手,贴在他的脸上,这次他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我,我第一次发现男人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女人用心来解读,特别是眼前这个名义上是我的继父,但实质上还是个充满七情六欲的男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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