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刚炒了菜,热一脸的汗,不知芙蓉为何要这样问,便抹了把汗道:“我爹?最近好像没有什么异常啊,最近冷的厉害,后山的草都枯黄了,羊不肯吃,这不,我爹都是喂它们吃干草,很少出去放羊了
“那——你家的羊粪少了吗?”芙蓉问出这话。又觉得有些白痴,便道:“你爹把羊粪弄到哪里去了?”
“我爹?家里的羊粪,他隔几铲一次,都倒到田里当肥料了
芙蓉这才点了点头,若是这样就好了。至少不是杨老爷子干的,那这羊粪的事,就赖不到一品楼头上了。
杨波知道芙蓉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些,芙蓉只得将陆掌柜的事跟杨波了,杨波道:“这样,那羊粪自然不是陆掌柜放的,等回家了,我得问问我爹,可别是他偷偷把羊粪收集了起来,放到聚仙楼门口的
一阵子忙活,芙蓉也渐渐的就把羊粪的事给忘了,倒是杨波还念念记着。
这晚上刚躺下不久,外面的风就更大了,呜呜咽咽的吹着房顶上的茅草,像是鬼哭。
狗老四受不了这风声,当即汪汪直叫,一笼鸡被这狗叫声给惊住了,一只只卧倒在鸡窝里,“咯咯咯”的嚷起来。
“不中用的…….竟然我……我……”冷了,躺到床上,暖洋洋的就想睡觉,芙蓉却听到轻一声缓一声的叫嚷。
本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又细听了听,好像是有个骂人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便揉揉眼,靠着枕头,见春娘还在灯下做绣活,便道:“春娘,你可听见什么声音了?”
“风声?”春娘停下手里的活计,将银白色的细针在头发里划拉了一遍。
“不是风声,好像是打骂的声音?”芙蓉自己也有点不太确定。
春娘又绣了两针,一朵活灵活现的月季便出现了,她咬断了线头,这才揉着手腕道:“是你杨叔骂杨波呢
屋子里灯火昏黄,窗户外面更是漆黑一片,春娘怎么知道是杨老爷子骂杨波呢?芙蓉迷糊了。
春娘笑笑道:“且别这声音我听的出来,这大晚上的,离咱们最近的,也就你杨大叔他们一家了,你婶儿今儿帮着咱们磨豆子,累的厉害,晚上我去他们家借簸箕的时候,你婶儿已经睡下了,哪里会跟杨大叔吵嘴?且杨大叔骂半了,也不听那人还嘴,可不就是杨波么?”
“不知道杨大叔为什么又骂杨波,杨波在酒楼里累死累活的芙蓉叹了口气:“回到家里还得挨骂,又不是孩子了
“你杨大叔也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妨的,他骂两句解解气也就好了。杨波是他亲儿子,他能对杨波凶到哪里去?”春娘笑笑,倒看的透彻。
春娘本,杨老爷子骂两句,气也就消了。
可芙蓉眯着眼睛,听了两个多时辰,杨老爷子好像还一鼓作气的骂着,一而再,再而三,三还没竭,好像还越骂越上瘾了。
一品楼门口要饭的老乞丐都没他这么好的精神。
伸手不见五指的,只有杨老爷子叫嚷的声音。
“不行,我得去劝劝,这出了什么事呢?晚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杨大叔怎么突然发起疯来了?骂了这么半,也不坐下来喝口茶,顺顺气芙蓉要披衣起来,却被春娘给拦下了:“这孩子。大冷的,晚上怎么能起来,再冻着你,放心吧,你杨大叔只是恨铁不成钢,骂杨波。他自己也心疼的,如今不准,他们也快睡下了,再,你去劝架,若你杨大叔更生气呢?杨波岂不是很难堪?”
芙蓉只得重新躺下。
一夜就在杨老爷子的骂声中,渐渐的睡着了。
呼啸的北风跟杨老爷子的骂声比起来,都逊色多了。
不得不佩服杨老爷子,平时不吭不哈,如今放羊都喊累。可在骂人的时候,还是这么的老当益壮。
次日清早,芙蓉的早饭还没用完呢,杨老爷子就来了。
瞧着杨老爷子铁青着脸,眼圈都黑了,想来也是晚上没睡好。骂人也是一件体力活。
这会儿他又己家,瞧着像是想把自己都骂了,芙蓉猜测,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杨老爷子骂完了杨波不解气,所以到自己家里来话,排解一下郁闷。
要么,杨老爷子这回连自己也要骂。
可芙蓉又没想到,最近自己有什么招惹杨老爷子的地方。
春娘好心问杨老爷子:“他大叔用早饭了吗?家里的玉米鸡蛋汤,要不要给你盛一碗?”
杨老爷子咳嗽了两声道:“啥也不喝你们的。气饱了
“谁又惹他大叔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如今两个孩子在酒楼里做的红红火火,他大叔应该高兴才对春娘劝着。
杨老爷子分明不领情,这会儿直勾勾的盯着芙蓉。
芙蓉被他盯的不自在,便扭过头去。面对着葫芦吃饭。
葫芦偷偷望一眼杨老爷子,也赶紧扭过脸去:“大姐,他瞪你咧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你脑袋后面又没有长眼睛葫芦不信。
“我猜的
杨老爷子恨恨的道:“芙蓉,你那么会猜,那你也猜猜,我这会儿为什么到你家里来?”
“是不是因为你又问杨波酒楼里挣多少钱的事了?其实我早了,最近挣的银子,虽然比以前多了些,但也多不了多少,杨大叔,你得悠着点,挣银子的事,着不得急芙蓉背对着杨老爷子话。
杨老爷子吐了口唾沫道:“就你们挣那星星点点的银子,也好意思拿出来
“我嘛,你就是惦记那点银子,所以才深更半夜还在骂人芙蓉顶嘴。
“我又没是银子的事,我早了,你们挣那星星点点的银子……就挣那么一点银子,还要买菜,还要买炭,还要买酒……能剩下多少?”杨老爷子反驳。
“你看看,你还是嫌杨波挣的银子少,这才生气的
“我不是为了银子少的事生气的杨老爷子气的咳嗽。
“你就是为了银子少的事生气的
杨老爷子被芙蓉给绕进去了,咳嗽了好几声,话都不囫囵了。
春娘笑着道:“芙蓉,你赶紧吃了往酒楼里去吧,如今酒楼的事多,你跟杨波还要早早准备着不是,就别跟你杨大叔在这磨嘴了
杨老爷子不过芙蓉,就把春娘当成了知音:“我实在不是为了那一点银子的事
“那昨儿晚上,是怎么一回事呢?”
杨老爷子咳嗽的快要喘不上来气。
平素他身子不是很好,且有哮喘的旧疾,又离不开他的烟锅子,每每抽起烟锅子,就不知道撒手。
芙蓉常常想,若杨老爷子是个红薯,这么抱着烟锅子烤,这红薯也烤熟了。
葫芦看杨老爷子咳嗽的难受,自己也跟着难受起来,学着杨老爷子,拿手顺一顺脖子,眯着眼睛道:“哎哟……老了,不中用了
杨老爷子伸出烟锅子在葫芦头上敲了两下:“太阳都升到上了,还不赶紧扔了碗去学堂里,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着急呢。还有功夫坐这学我话呢?”
葫芦扔了碗就跑。
杨老爷子见葫芦走了,心里才舒服了些,苦口婆心的对春娘道:“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吧,活了一辈子,虽没干几样挣钱的买卖,也没有什么本事。可我也算个正经人吧?”
芙蓉嘴里喝着粥,听此话“噗”的喷了出来。
杨老爷子闹了个大红脸:“杨波不亮就往酒楼去了,你好歹也是个二掌柜,你也快走
芙蓉却不像葫芦那样,看到杨老爷子就吓的要死。
不管杨老爷子怎么,什么。她只管坐着喝粥。
“杨波这孩子,以前多听话的一个孩子啊,我什么,就是什么,一向都是他大哥顶嘴,他不敢顶嘴,我啥就是啥,昨晚上你猜他问我什么?”
春娘只得摇摇头。
芙蓉倒是好奇,杨波问了什么,能让杨老爷子点灯熬夜的骂?
“杨波问我。那个聚仙楼门口,每早上被人放羊粪,问是不是我去放的,让我以后别那么干了杨老爷子一脸懊恼。
“往聚仙楼门口放羊粪,这…….怎么能这样呢?”春娘附和道。
杨老爷子道:“谁不是呢,可那也不是我放的呀。家里的羊粪,我都倒到田里当肥料了,这不是冤枉我吗?凭什么杨波就怀疑那羊粪是我放的,我长的像那篮子羊粪吗?”
芙蓉只得纠正他:“大叔,杨波是问,那羊粪是不是你放的,没你长的像羊粪
杨老爷子恨恨的道:“反正他就是怀疑我了,你,这儿子是我亲生的,他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呢?”
“他大叔。你也别生气了,孩子们不过是随便问问的,你没有放,那最好了,孩子们不就是多嘴问了一句吗?也不是怀疑你
杨老爷子却不信:“我了一遍不是我放的。杨波还不信呢,一直告诉他三遍,他才信了,你,在杨波心里,我是有多坏啊?把羊粪给收到篮子里故意放到聚仙楼门口去?”
杨老爷子揪着杨波不放了。
芙蓉为了给杨波开脱,也豁出去了:“大叔,羊粪的事,不是杨波要问的,是有人让他问的
“谁让问的?谁在怀疑我?出来,我这就拿烟锅子敲死他杨老爷子豁然起身。
芙蓉弱弱的道:“是我…….”
“是你让杨波问的?”
芙蓉点点头。
杨老爷子颓然坐下,拿烟锅子点着芙蓉的脑袋道:“我早就应该猜到是你啊,你这个女娃,脑子里都是坏点子,把我们杨波这么老实的一个孩子也给带坏了,我骂了杨波半夜,怎么就把你忘了呢,唉,白让杨波挨了骂
想起杨波晚上一句顶嘴的话也没有,杨老爷子就有点心疼了。
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要拿烟锅子把别人敲死呢,这会儿杨老爷子也不生气了,又叹气道:“聚仙楼处处跟一品楼作对,这事,杨波从来没有跟我过,想来是怕我担心,听,是聚仙楼的一个陆掌柜,让人去一品楼讹银子呢,有没有这事,芙蓉?”
芙蓉点点头。
春娘担心不已:“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呢?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他们来了几次,没有讹到银子,我也不想你们担心
杨老爷子“吧嗒吧嗒”又抽了口烟道:“不是我,定是那个什么陆掌柜,瞧着一品楼的生意眼红,这会儿想使坏呢,这么坏一个人,就应该有人往他们门口放羊粪,若是早告诉我这事,我早把羊粪存起来了,就等倒他们门口
杨老爷子一开始还铁青着脸,骂骂咧咧的,这会儿却又正义起来。
芙蓉要去铺子里,杨老爷子也要跟着去,他的腿脚本来不好,一瘸一拐的跟在芙蓉身后,没走多远,便一身汗,冷风一吹,又凉的很,芙蓉怕他着凉,再去酒楼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便道:“大叔,你就回去吧,回去歇一歇
“我在家歇,不想歇了
“可你……”
杨老爷子快走几步,追上芙蓉,拍着他自己的大腿,故意大声道:“是不是嫌弃我走路一高一低的,走的太慢?可我也是两条腿,我能走,去后山放羊我都行,去酒楼,算个什么事?”
杨老爷子一根筋到底,他想要干的事,谁也拦不下。
芙蓉也只好由着他。
还早,一品楼还没有什么吃饭的客人。
外间没人,只听到后厨里“哗哗”的流水声。
杨波早已在准备这日所需的菜了,洗了满满一篮子菠菜,还杀了两条鱼,如今手里正提着一只老母鸡褪毛。
水凉的钻心,杨波洗了菜,手冻的通红,这会儿还时不时的呵呵手,才能继续干活。
杨老爷子一把夺过老母鸡,老母鸡刚被褪一半毛,半边身子是光的,半边身子还有毛。
杨波被他爹骂了半夜,如今见他爹来了,倒很意外,忙道:“爹,这么冷,你怎么来了?”
杨老爷子更觉昨夜自己不对,可又不好意思软话,只是伸手给老母鸡抢了过来:“你这拔的不行,水太凉,不好往下揪,你给弄点热水,把老母鸡往里头一扔,翻个身,往下一剥,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