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夫人她——的丧事办过了吗?”春娘问了一声。
“办过了,一切从简,就葬在后山的坟地。谢谢你绣的那块手帕,夫人她地下有知,一定很喜欢。”
“不过是举手之劳。”春娘淡淡的答话。
院子里的鸡又开始“咕咕”直叫。
葫芦拉着芙蓉的胳膊:“大姐,咱家的鸡饿了啊。”
“别吭声。”
葫芦只好闭嘴。
“那,我就先回去了。”喻老爷站着。
春娘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静静的站着。
喻老爷转身而去,走到门口,正碰上来白家借扫把的杨老爷子,杨老爷子上下打量着喻老爷,先是屈膝给喻老爷行礼:“县太爷你早啊。”
喻老爷忙扶住他:“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多礼数。”
杨老爷子又压着声音道:“县太爷昨儿晚上在白家睡的啊?”
“我——”喻老爷脸红了。
“不用解释了,都懂,这会儿是趁天黑回府里去吧,那先回去吧,这会儿路上行人稀少,也没有人看到。”杨老爷子神秘兮兮的四下张望着:“我的嘴很紧,不会乱说的。”
喻老爷尴尬不已:“我其实,并没有,我……..”
杨老爷子摆摆手:“喻夫人已死了,喻老爷你跟春娘又是旧识,就是有什么,也没有关系,是理所应当的,再说,我也不是来打探你们消息的,我只是来借扫把的。”
喻老爷见越描越黑,只得快步逃走。
春娘坐在堂屋里发呆。
杨老爷子走上前来拿手在春娘眼前晃晃:“别发呆了春娘,人都走了。”
春娘笑笑:“他大叔来了,这么早。”
杨老爷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春娘啊,你跟喻老爷,哎哟。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啊,怎么说喻夫人尸骨未寒呢,怀海城的人若知道了,会嚼舌头啊。”
春娘不解:“嚼舌头?嚼什么舌头?”
杨老爷子笑嘻嘻的道:“别装了,别装了,都老熟人了,谁不知道呢,昨儿晚上喻老爷留宿在你们家了吧?”
春娘忙摆手:“他大叔万不敢这样说。”
“什么事能瞒的过我呢。”杨老爷子一脸得意:“这白家村前后五百年的事我都知道。”
“大叔黑灯瞎火来我们家做什么?”芙蓉听着杨老爷子说话没边没沿的,便出来撵人:“若没事,就先回去吧。我们得做豆腐了。”
“你看这孩子。我来借扫把的。我们家的鸡啊拉的满屋子都是粪便,我们家扫把坏了。”
“来借扫把就说扫把的事。”芙蓉拿着扫把给他:“可以回家扫鸡屎了吧。”
杨老爷子一脸尴尬:“这孩子,怎么跟吃了炒豆子似的,嘎嘣嘎嘣的。借个扫把,还不能坐你们家说会儿话了?反正睡不着。”
“我们要做豆腐了,杨大叔要是睡不着,不如帮我们推推磨吧。”芙蓉指了指院子里的石磨。
杨老爷子拎着扫把便走:“我还是回家扫鸡屎去吧。”
春娘叹了口气:“看来以后,我还是少跟他见面吧,免得别人说闲话,他夫人刚死,总是见不得人的。”
“春娘。”芙蓉握着她的手道:“你不必害怕,总有人要嚼舌头。咱们也管不得。”
“防着些总是好的。毕竟他是知县大人,咱们也高攀不起。”春娘有些失落。
“春娘,其实……..”芙蓉试图劝解。
春娘却摆摆手:“不必说了,就这样吧,咱们该做豆腐了。当下,过日子才是最当紧的。”
白家院子里又响起久违的石磨声。
磨完了黄豆,芙蓉烧火,春娘点卤,天亮时,豆腐便也做成了。
满满的两担豆腐,芙蓉挑着去了一品楼。
一品楼的生意果然红火起来,正如春娘说的,以前的老食客都回来了。
杨波依然在后厨炒菜,芙蓉忙着给食客添酒,顺便算帐,端菜。
老食客倒也认识芙蓉,一面喝酒,一面笑说:“芙蓉啊,这回,你们家的灾难哪,算是都过去了,以后日子就越来越好了。”
另有人笑说:“这芙蓉呢,说起来还是喻府的正经主子,一个大家小姐,还肯在这一品楼里抛头露面,是个能吃苦的。”
众人议论纷纷。多为善意。
芙蓉也只是笑笑,并不答言。
一天的活计做下来,芙蓉全身要散架似的。
算了算帐,这一天倒挣了有四五两银子,若一天四五两银,那一个月便是一百多两银,怀海城开首饰铺子的掌柜,或是开绸缎铺子的,也就比这强一点点。
芙蓉将收的银子都锁在柜子里,杨波却拿了出来递给芙蓉:“拿着用吧,你们家人多,开销大。”
芙蓉不肯:“咱们一品楼,你是大掌柜的,每月收的银子,你拿一大份,我理应拿小份,如今没到月底,我不能拿柜里的银子。”
杨波硬要塞给芙蓉:“拿着吧,万一家里要用呢,总能应急,再说,葫芦也快交学钱了吧。学堂里要收的。”
“那也不能拿柜里的银子,我们家还能过活。春娘绣手帕也能挣些银子的。”
二人正推让间,杨老爷子推门进来:“你俩还回不回去了,这外头都快黑了,我坐台阶上等半天了,你俩在柜上争什么呢?”
他眼尖,一下子看到了银子,心下便明白了几分,当即走过来拿了银子塞进他自己的衣袖里:“没到月底,谁也不能拿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