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亮,杨老爷子便起了床,提起院里的一个竹篮,那里面是他拾的牛粪。
牛粪黑青,一坨一坨,杨老爷子挎着,脸上甚至有笑。
刚要出门,杨波便追了上来:“爹,你是不是打算提着这牛粪去找苏少爷的麻烦?苏少爷是好人,你不能为难人家。”
这些天杨老爷子天天早起,除了生病那几日,几乎天天不肯安生。
所以每到天蒙蒙亮,杨波便自然醒了,他试图拦住他。
杨老爷子却跟没事人一样,将牛粪倒在门口一处菜地上:“我倒点牛粪,来年春上菜长的肥,你想哪去了?我能带着这牛粪去苏府闹事?”
如此,倒是杨波想多了。
杨老爷子倒完了牛粪,洗了手吃饭,又拿起扫帚扫了地,累的出了汗,便坐在廊下抽烟。
杨波见他没有异常,也没有要去苏家闹事的意思,这才放心的去小酒馆了。
天有不测风云。杨老爷子自然不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苏畅,他心里想着,若不是有苏畅,芙蓉跟杨波知跟知底的,自然有戏,都是因为这个苏畅。
思来想去的,他认定这个苏畅肯定是个奸夫。
心里有火,捡起一根木棍擦在腰上。又觉得不合适,苏府毕竟是大户,自己这么莽撞的前去,莫说是苏公子武艺高强,便是苏府那帮下人,也能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想想,硬攻肯定是不行了,得智取。
杨老爷子想了半下午,终于想到了主意。
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小车胡同去。
葫芦散学归来,又背着青儿玩了一圈,因为这日有零星的小雪,撑伞不便,所以没过多耽搁便回来了。
太阳坠在京城里,发出昏黄的光,雪地里有昏黄的色泽。
青儿的腿伤养了一些时日。渐渐有了好转,以前只能躺在床上,即便是葫芦背她出去,多数时候也只能放她在台阶上坐着,或者背在背上,她的腿不能使力,如今疗养过一阵,青儿的腿不那么疼了,渐渐的,脚能站立。可以使劲儿。
葫芦买了一些热腾腾的糕点跟青儿同吃。
青儿笑嘻嘻的问道:“谁给你的银子?”
“我大姐。”
“你大姐对你真好。还给你银子使。”青儿很羡慕。
葫芦附耳对青儿说道:“其实。我大姐给我银子,是想我带你去买好吃的,她知道你伤了腿,行动不便。会觉得日子无聊。”
青儿红了脸。她没想到芙蓉如此贴心。
二人在穿堂处站了一会儿,小巧去通知葫芦,说是家里今晚吃芦花鸡,让葫芦带着青儿同去。
葫芦惊诧:“吃芦花鸡?大姐不是说,杨大叔送的芦花鸡不能吃吗?你们怎么敢吃?”
小巧无奈:“今天一只芦花鸡掉进了厨房后面的水沟里,一头扎进冰洞里了,冻僵了,春娘说,这么肥。扔了就糟践了,不如炖了,这会儿已经在火上了,咱们趁热吧。”
葫芦满心欢喜,背起青儿就往白家去。
夕阳西下。
隐约霞彩。
冤家路窄。
刚到苏家门口。就看到杨老爷子穿着大棉袄并一件宽袍子,身上背着几根荆条在苏府门口走来走去。
小车胡同本来也没有什么人,寻常时候都是极安静的。
傍晚更显静谧,杨老爷子一身黑灰衣裳,哆哆嗦嗦的,背着那几根荆条分外显眼。
他似乎有些着急,在苏府门口来来回回的走了很久,地上的雪都被踩化了。
负荆请罪这招不是玩过了吗?如今开始玩第二轮了?葫芦暗暗朝杨老爷子挤眼睛。杨老爷子只当没看见。
“杨大叔,你平时不是早晨才来我家门口吗?这会儿是傍晚,傍晚。”葫芦指指下坠的斜阳:“你来错时候了。”见苏府下人一脸错愕的盯着杨老爷子,葫芦又道:“杨大叔,你不但来错了时候,你还走错了门,对面才是我们家,这是苏府,你在苏府门前晃什么?”
“你小孩子不要管,今儿我来不是找你们的,我来找苏家人。”杨老爷子一脸豪气。
“葫芦,你们快些,家里的芦………”芙蓉站在台阶上喊了一声,她本来想说家里的芦花鸡汤好了,可映入眼帘那别致的造型,那夸张的站姿,那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姿态,那不是杨老爷子么?
若杨老爷子知道他送的鸡死了,不定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芙蓉心里有点后怕,忙冲葫芦眨眼睛。
杨老爷子肚子“咕噜咕噜”直响,看看天色,也是时候吃晚饭了吧,他便给芙蓉一个明媚的笑来,露出他参差不齐的牙齿:“芙蓉,你不会把我送的芦花鸡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