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白坐在芙蓉房门口的台阶上,不发一言。
苏府里的人都睡去了。就连伺候芙蓉的婆子都去睡了,他依然无睡意。
她怕芙蓉一个人照看苏畅会力不从心,他一直在门外细细的听着。一旦屋里有动静,他便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就像这一次,若不是安慕白,芙蓉不知要在地上呆多久。
他又怕芙蓉知道他的心思,所以才说是去帐房看账目。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
芙蓉每晚都跟苏畅说话。
有时候会说说以前的往事,比如哪一年的哪一天,苏畅跟芙蓉在一块说说笑笑,哪一年的哪一天,二人因为小事生气,哪一年的哪一天,二人一块去买了什么东西。
有时候会说说现在的事,比如白天吃了什么,比如府里有多少丫鬟婆子,比如府里的各种趣事。
芙蓉说,苏畅听,或者,苏畅根本听不见。
但房门外的安慕白,却把芙蓉的话记在心里。他坐在台阶上静静的听,听芙蓉不停的讲述,他明白了芙蓉与苏畅的过去,也明白了二人的现在。
他甚至有些羡慕苏畅,虽没有知觉,可芙蓉对他很好,哪怕他毫无回应,芙蓉也愿意陪他说话。
这晚,婆子们散去以后,芙蓉也歇下了。
安慕白准时坐到了芙蓉门口,他已经习惯了,在门口一直守着,什么时候芙蓉不再说话,而是睡下了,他才会一脸疲倦的回去。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像有一高一低两个人影。
安慕白见那两个人影朝芙蓉房间而来,便起身闪进阴暗角落里。
廊下有一盏昏黄的灯。
灯影闪闪。
一高一低两个黑影越来越近。待她们走近了,安慕白才看清楚。原来是宁夫人跟小菊。果然是她们两个,先前安慕白就感觉二人鬼鬼祟祟,这府里半夜不睡,鬼鬼祟祟的人除了她们,还能有谁呢?
宁夫人贴着房门往里瞅了瞅,或许是因为屋里太暗,她什么也看不清。
小菊踮脚朝屋里望望,又支着耳朵细听了听,同样,什么也没有听见。
二人似乎有些失望。不愿意走,在门口逗留了一会儿,时不时的听听屋里的动静。
芙蓉已经睡下了。
二人什么也听不到,便摇摇头回去。
安慕白偷偷跟了上去。
宁夫人过了抄手游廊,扶着一个雕花的廊柱站住了。
夜风很凉。
不远处湖里的水泛滥着。
宁夫人的声音夹杂在湖水的泛滥声中,显的又冷又尖:“这个苏畅,躺在那跟死人一样,可他又不死,真让人着急。”
小菊打了个呵欠,四下望望,确定四下无人,这才道:“夫人,咱们着急也没有办法。反正苏少爷在,这苏府里,他便是正经主子,唉,下人们便不把咱们当人看,今儿白天厨房里给苏少爷炖的莲子粥,能是什么金贵东西,我想给夫人端一碗,婆子们还不让呢……”
“所以我说,天若有眼,别让那苏畅活受罪了,这府里的婆子下人皆向着少奶奶,她房里的消息,咱们倒不好探取,刚才去听了听,倒也没什么异样。唉,不知何时苏畅才能咽了这口气,真正的把眼睛闭上,若真有这一天,咱们也好睡个安稳觉了。”
“就是就是。”小菊笑嘻嘻的道:“若苏少爷死了,那少奶奶一定伤心欲绝,说不准,就滑了胎呢,这样的话,夫人你在府里,可就最尊贵了,少奶奶算什么。”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似乎是在畅想美好的将来。
小菊的话显然让宁夫人十分受用,直夸她聪明,一阵冷风袭来,宁夫人也打了个呵欠:“天天等苏畅的消息,真让人揪心,倒不如端碗毒药给他喝了,这样大伙都省心。”
“要不要我为夫人准备一碗毒药?”夜间,突然有个男声响起。
宁夫人吓了一跳,小菊直接抱住了宁夫人的胳膊。
借着隐隐的月光,宁夫人看到抄手游廊旁边有一堵墙,那堵墙上有几个孔,其中一个孔里有一个人,那人便是安慕白了。
“大晚上安慕白你站那里做什么?吓死人了。”宁夫人拍着胸口。
“大奶奶半夜三更不睡觉,在抄手游廊里做什么?”安慕白明知故问。
宁夫人脸一红,清了清嗓子道:“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大奶奶睡不着,是因为苏少爷吗?还是在想如何毒害苏少爷?”安慕白不动声色的凝望着宁夫人。他眼睛里有一丝失望,这失望如一把刀,直接向宁夫人刺来。
宁夫人欲掩饰:“谁要毒害苏少爷,可不是我,我担心他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