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珊想了半响，才问道：“你要什么，能够回心转意，不杀我。”</p>
“真相！”肜法回答又是这么简单，补充道：“还有绝大部分武者，只能仰望的那一层境界，不知你二人能否为我带来答案。”</p>
“不能！”蝶珊的回答很快，肜法是她的敌人，她怎么能答应这种不可能的要求。</p>
再说，蝶珊有自信与肜法一战，不败！</p>
被拒绝，肜法转身走开，留话道：“在海上等待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至少姑娘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考虑，我不想杀错人。”</p>
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呢？</p>
江瑚走上前，多嘴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要么直接杀，要么把真相告诉他，他自己会有决断，绝不会受任何人，任何事物的影响。”</p>
“只是这种人的这种决断，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很可能会发生不可预料之事。”</p>
蝶珊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面对肜法这样的人，即便计划全盘托出，最后结果不确定性远远超出预料。</p>
肜法这种人的心思是根本不可揣测的，固执，执拗，天大的道理加上他的命，或许都说服不了他，但也有可能因为一件小事，令这种人的固执，执拗转变到另一个相反的方向。</p>
可是，蝶珊不想再依靠江湖，根本不理会他，径直走回船舱。</p>
“说正事呢，这种时候你还生什么闷气，就算再气我，也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吧！”江瑚紧随，可不敢让她落单。</p>
“滚！”回到房间，蝶珊转身把江瑚推到门外，怒喝道：“是你先不想让我依靠你的，是你故意让我恨你，现在又回来说什么为我安全着想，我自己安不安全自己会负责，用的着你想吗！”</p>
“你以为你是谁，想让我依靠你的时候我就依靠你，不想让我依靠我就不依靠你，想让我喜欢你就我喜欢你，不想让我喜欢你我就不喜欢你，你想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不想要我怎样我就不怎样，你以为我是什么人，你这个混蛋！”</p>
砰！</p>
重重摔门声，江瑚只觉得寒风扑面。</p>
“诶呦，气死我了！”</p>
江瑚小声嘀咕着：“之前给你当奴才的时候，还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过要你知道不能再继续依靠我，可你怎么就能这么不讲道理，气死我了。”</p>
“生个公主命，得了公主病，你可还真是天下无双！”</p>
呼！</p>
门开，蝶珊白眼怒瞪，咬牙喝道：“你嘀咕什么呢？”</p>
“啊额……”江瑚惊了，怎么想到她还会开门，一时哑口，颤音道：“我是说，小奴才我知道错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天下无双的小公主，求求你就原谅奴才吧。”</p>
蝶珊又不聋，一块木板门之隔，江瑚前后两番话她怎会听不清，眼看着这混蛋假惺惺的样子，蝶珊更气。</p>
砰！</p>
一句话不说，门又关上，江瑚白眼朝天，为了自己哀叹。</p>
但他不敢走，只在门外当起了门神。</p>
一连半月，蝶珊就没拿正眼看过江瑚，气性之大，一海都装不下。要不是看在现如今的情况不好，蝶珊才懒得搭理江瑚。</p>
这一日，蝶珊主动把江瑚带进房间，锁了门，一张黑暗的脸色，直勾勾对着江瑚。</p>
江瑚不敢开玩笑，正经说道：“船虽大，可半个月来，肜法都不露面，我们也不知道他带了多少人来，在船上是否布置了炸药。”</p>
“你真的打算把我们的目的告诉肜法？”</p>
“不！”蝶珊否定，气话道：“我打算把你卖给他，换我自己活命。”</p>
“唉……”江瑚好笑长叹，这位公主殿下是真的很记仇：“咱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约法三章，有什么恩怨，等回了浩气大陆再说。”</p>
“不……”蝶珊又不，这次正经说道：“肜法这种人不确定性太大，现在出海已有半个月，距离苍坤小陆已经非常遥远，再过半个月，就真的是无路可逃，我若是肜法必定选择在这个时候动手。”</p>
“所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p>
点点头，江瑚认同蝶珊的办法，只是他还以为，蝶珊这是真要卖他呢。</p>
江瑚乖巧道：“你说，我听，我做。”</p>
蝶珊并没有在和江瑚对说一个字废话，道：“半月来，在这艘船上，除了船长，商客，肜法的房间，还有几间重要的货舱之外，所有地方我都检查过，并没有发现炸药一类之物，或许是船上人多眼杂，他们还没有布置。”</p>
“半月来，肜法虽然没有露面，但船上的所有人，据我观察，有几名水手举动很反常，另外就是商客中也有几人不能确定是否有危险。”</p>
“嗯，然后呢？”江瑚就这么直白的问，一点表达的意思也没有。</p>
像是看傻子的眼神投放过去，蝶珊忽然不说话了，因为她发现，与其和江瑚说这些事，不如自己去找肜法解决掉他。</p>
眼看蝶珊眼神不对，江瑚立刻讨好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去找肜法，瞎编一套说辞，看看能否说服他，若是不能就直接动手。可要真把肜法说服了，你还是不打算放过肜法，要我暗中做点什么，是不是？”</p>
事实证明，江瑚是很聪明的，也是个明白人。</p>
只是有时候，他那种不着调的劲儿上来，简直把人下辈子都给气死。</p>
蝶珊只点点头，不想和这个人说话。</p>
可江瑚又道：“额，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厚道？”</p>
本来就是敌人，兵不厌诈，这种事还有不厚道的吗。</p>
蝶珊怒了：“那你就站在一边好好看着，我跟肜法拼个他死我活好了。”</p>
“好吧，我听你的。”江瑚立刻答应了，然后左想右想，想了好多瞎话，好像都不如真相有说服力。</p>
因此，江瑚和蝶珊商量后决定，把一部分真相告诉肜法，至少要先看看他的态度，之后再决定是否对肜法下死手。</p>
毕竟是一条人命！</p>
又过去五天后，江瑚主动找上了肜法。</p>
阴暗的小船舱，站直了腰都不容易，江瑚很不明白，好大的船，肜法为什么会住在这种连水手都嫌弃的鬼地方。</p>
一盏油灯照亮不大的房间，气味相当难闻，江瑚只站在门口，说道：“你要知道真相，我可以告诉你，可是知道之后，你的选择很重要。”</p>
“介于上次你出卖我的事来看，当你听完我说的真相，你的命都是我的，早死，晚死是你唯一的选择。”</p>
肜法躺在木板床上，毫无动容，说道：“当初那人果然是你。我并没有出卖你，那时我们是敌对，现在仍是。”</p>
“好吧！”江瑚立刻开始讲述：“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确实是帝国派到苍坤探听十六国情报的人，这件事站在浩气大陆和苍坤小陆的角度来看，对于英丰帝国，统不统治苍坤小陆确实没有太大意义。”</p>
“但你想象，这件事情若是从圣武道界的角度来看，以主道境强者为起点出发，统一整个圣武道界，与外界修道之人对抗，这将是改天换地之举。毕竟外界主道到来圣武道界后，是善则罢，若是恶，岂非要把整个圣武道界搅得不得安宁。”</p>
“虽说，帝国有安日王与剑皇，可即便如此，与外界相比仍是蝼蚁，而相隔一海之远的苍坤，没有强者守护，若是降临一位外界主道，比如说我这样的，那该会是一种怎样可怕的情况。安日王活的时间太久，正因为明白圣武道界的脆弱，所以才有了今日。”</p>
在听蝶珊讲说了安日王的想法之后，越是了解其中关键，江瑚就越是理解安日王。</p>
曾经，江瑚自己就经历过对抗外界强者的事，谷山川那一战，是江瑚一生的痛！</p>
江瑚顿了顿，看着肜法没有反应，又说道：“事情的起因差不多就是这样，你是如何想，如何决定，请你立刻给我一个答复。”</p>
肜法只是躺着，似乎睡着了，一直都没动静。</p>
而江瑚就站在门口等着，盯着肜法。</p>
半个时辰，肜法才坐起身，沉沉说道：“两陆相隔太远，更何况苍坤有十六国，民俗差异极大，英丰帝国入侵苍坤，就不担心是自取灭亡？”</p>
江瑚叹气道：“苍坤一盘散沙，可你却不明白帝国的强大，仅仅一个安日王便可凭一己之力扫荡苍坤，况且还有帝国兵力。”</p>
“还记不记得，初见时我和你说的那些话，正有个神秘组织渗透入苍坤各国，那些话不假。”</p>
安日王确实已经这么做了！</p>
肜法脸上终于露出惊容，就和他第一次听到江瑚说的神秘组织时一样：“你们真的会这么做？”</p>
江瑚摇头：“不是会，而是已经做了。”</p>
“你应该庆幸，帝国用的不是强硬手段，或者阴谋，而是这种已经算是最温和的手段，否则苍坤十六国不会像如今这般平静。”</p>
“你们实在是太可怕了！”肜法不得不给出这么一句评价，在他看来，英丰帝国的图谋已超出他的想象。</p>
“所以给出你的答案，是现在死，还是在未来某一刻发挥你最大的价值。”江瑚步步紧逼，一定要让肜法当即决定。</p>
江瑚还要判断肜法这个人，这样一个人不确定性太大，他所做的事往往是你预料不到的。</p>
可沉默半响，肜法道：“我还要了另一样东西，你能给我。”</p>
江瑚不禁细想，肜法似乎还想寻求破镜的机会。</p>
江瑚道：“那就要看你了，我为什么要让我的敌人突破入主道境，给我自己找麻烦。”</p>
肜法恢复冷硬，说道：“至少，你们的图谋对整个圣武道界而言，是一种全新的未来，不只是某些人的利益，阻挡你们似乎也只有死路一条。”</p>
“好吧，我放弃杀你们。”</p>
江瑚点头转身便走，只是刚转身，似乎又觉得不稳妥：“诶，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最起码有点什么表示。”</p>
肜法冷硬道：“船上有些人，你们也该注意到了，三天之内，他们会全部消失。”</p>
江瑚想了想，道：“给你一天，我一直看着你！”</p>
回到上面豪华房间，告诉蝶珊事情已经办成：“一天之后，碍眼的人都会消失，可是这个肜法，你真是不打算利用他？”</p>
“帝国不缺人才！”蝶珊回答很直白，她会让肜法死个明白。</p>
面对这样的蝶珊，江瑚不禁想起来当初在帝国南方，听说关于蝶珊带军打仗的传言。</p>
蝴蝶公主，心狠手辣，就是个喋血公主！</p>
“要我动手么？”江瑚问道。</p>
瞥他一眼，蝶珊还在生气，冷冷道：“不必，我自己来。”</p>
深夜，船尾，没人会来的地方，即便瞭望手也不会多看一眼，因为这里经常倾倒污秽物。</p>
可在今夜，数道人影陆续来到船尾，从这里消失，就如同那些被倾倒的污秽物。</p>
黎明，江瑚和蝶珊也来到这里，眼看肜法杀人，丝毫不比剑鬼杀人时手软，江瑚才明白蝶珊的选择非常明智，肜法这种人绝对不是什么好帮手。</p>
轻而易举就被敌人瞎编乱造的话说动，这种人怎么能成为伙伴。</p>
“是我看错了人！”江瑚内心哀叹。</p>
“做得好，实在是太好了。”望一眼已被血色染红的海，蝶珊拍手叫好。</p>
刚杀完人，但肜法毫无波动，说道：“这一夜我又想了很多，帝国要做的事很危险，成功率并不高，我不打算参与进去，但你们可以放心，到达浩气大陆那边后，我会留下来，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没必要取我性命。”</p>
多么聪明的选择，原来这个人也不是顽固不化。</p>
“我懂了。”江瑚连声叹气，就是蝶珊不动手，一会儿他也不会放过肜法。</p>
白天说的挺好，晚上就变卦，什么人啊这是。</p>
蝶珊左右看了看，问道：“该死的人都杀完了吗。”</p>
肜法点头：“杀完了，船上火药也已全部丢下海。”</p>
“你知不知道，你比剑鬼差在哪一点。”江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p>
肜法脸色逐渐变得难看，没说话。</p>
江瑚继续道：“剑鬼这种人确实可怕，象鬼一样可怕，可怕到就是个不相干的人，都恨不得他从没出现过。”</p>
“但，剑鬼杀人总归有始有终，就是赔上自己的命，他也会把要杀的人杀死。即便被杀的人出了更高的价钱，要他回去杀雇主，可剑鬼先收钱后杀人，一锤子买卖，至少他不会临阵倒戈。”</p>
“可是你这人，自以为自己很聪明，自以为很有原则，可你根本就没有立场，不管为了谁做事，做什么事，只要出现一点点变化，你就会怀疑现在站的立场是对是错，而后倒戈向另一边，等到你发现另一边在你的认知中也是错的，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p>
“正因此，你比剑鬼更糟人恨，只是碍于你的实力，没有人敢说罢了。”</p>
江瑚话完，蝶珊接话道：“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是怎么把修为境界修炼到这一步的，你能否给我个答案。”</p>
缓缓的拔剑，蝶珊剑意气势徒然攀升。</p>
现在是肜法先违反约定，他们二人更有理由出手杀了肜法。</p>
江瑚同时动作，招手一抓，武道之力搅动空间，主道灵力威压震慑。</p>
刹那，蝶珊出剑，剑破虚空，血色炸裂。</p>
在江瑚主道威压震慑下，肜法自然没有活命的可能，但他还是一掌前推，直迎向蝶珊的剑，“嚓噗”一声，整只手臂被砍断，人翻身跳下海。</p>
“断臂求生！”江瑚历喝一声，同样跳下海。</p>
到了海里，蝶珊不可能再追，即便说好了她来动手，可也不得不就此作罢。</p>
海中，肜法踏水而行，没蹿出几丈便坠落海中，可他的血还没来的及染红海水，翻涌海浪固化，江瑚骤闪而至，一拳震爆。</p>
回到船上，朝阳初升，一夜血色尽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