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都知道了。”云青青长舒了一口气。</p>
欧阳明瘫坐在地上抬起布满泪水和鼻涕的脸庞。</p>
“二十多年了……青青，真的……你帮帮林未雨吧。咱们三个从幼儿园就认识。我知道他当初选择时夏……你……”</p>
“他的选择，与我无关。正如我的选择，又干他何事。”云青青低着头站在心形吊灯底下，影子摇摇晃晃。</p>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欧阳明自认为了解林未雨，他认识的林未雨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打倒的。即便是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来自事业的折磨，来自内心的愧疚，这些都未曾打倒那个敢向一切说“不”的林未雨。</p>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p>
想着想着，一股怒气仿佛烈火燎原。</p>
他踉跄着跑了过去，拽着林未雨猛地摇晃，“林未雨，你清醒点！”</p>
“时夏的死，不是你的错！”</p>
“时夏都已经走了，你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吗！”</p>
林未雨仿佛一滩烂泥被拽来拽去，一言不发，他很久一言不发了。</p>
“林未雨，当初如果我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让你见到时夏！我就不该！她就不应该出现在你和云青青中间！她死了，她死了也不让人安生！”</p>
欧阳明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p>
“欧阳明！”云青青低喝一声。</p>
摇晃着的林未雨缓缓地睁开眼睛，通红，血似乎下一秒就要喷涌。</p>
他用尽全力一推欧阳明，欧阳明站立不住倒在地上，身上、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剩菜汤水。</p>
一声嘶哑的怒吼从欧阳明前面传来：“滚！”</p>
林未雨瞪着眼睛四处寻摸，他通红的眼睛盯住云青青，手指了又指。</p>
他想吼出和吼欧阳明一样的话，但他吼不出口。</p>
他闷了下来，哑火的炮仗不是不会爆，而是尚未遇到合适的时机。</p>
拽起掉落在地上的毛毯，也不在乎上面沾的汤水菜叶。他又像最开始一样将头埋在沙发背里，死死地埋住。</p>
云青青没有说话，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小明，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p>
欧阳明闻言一愣，他又摔倒了两下才晃悠悠地站起，“青青，他醉成这个样子，你一个人摆弄不了的。”</p>
云青青仰着头呆了会，忽然回头展颜一笑，“小明，放心吧。这里，就交给我吧。”</p>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p>
欧阳明一呆，缓缓低下头，默默检讨着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不过，他忽地又高兴起来。</p>
那个温柔地仿佛无所不能的云青青又回来了，真的那么令人安心。</p>
希望……云青青能够把勇于追逐夏天的男孩也带回来吧。</p>
欧阳明自己一个人打开门，扶着门框，没有回头。</p>
“如果……如果当初咱们没有那个恶心的赌约，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撺掇林未雨去见时夏，如果……”</p>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云青青回头冷冷地看着欧阳明。</p>
看着欧阳明现在憔悴的样子，她目光不由得一软。</p>
“要不，我帮你叫个车吧。”</p>
欧阳明低着头，忽然笑了，笑得很大声，“不用，我也没那么容易倒下。起码……”他一指林未雨，“我不会在他面前倒下。”</p>
林未雨的身子轻轻一颤，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p>
“哐当！”那是大门关上的声音。</p>
“唉……”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夹杂着熟悉的香味。</p>
他知道云青青就站在自己身后，他不敢回头，他不敢面对这个女孩。</p>
他可以对着自己父母说，自己爱得是时夏。但他不敢对云青青这么说。</p>
他可以对着云朝和魏时歌说，自己对不起他们的女儿。但他不敢对云青青认真地道个歉。</p>
他让云青青去找个男朋友，让云青青回家帮助云朝打理公司，让云青青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了。</p>
他一年都不敢联系云青青，他怕自己说出什么惹人伤心的话又或者忍不住……求她回来。</p>
他记得对时夏的爱，也记得对云青青的愧疚。</p>
但是，他的爱真的很狭隘很狭隘，狭隘到都连陪伴二十多年的……都不可能分出一点点。</p>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对云青青到底是依恋还是爱意，幼儿园的事情离得太远，他忘记了很多，他只是习惯了云青青对自己的好，习惯了自己的肆意妄为。</p>
直到遇到时夏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习惯了云青青的好，这对时夏是极大地侮辱和不公！</p>
于是，他拼了命一样的割舍过去，以期获取和时夏飘渺无踪的未来。</p>
他现在思绪很乱，他不知道如果云青青来劝自己，自己有什么脸和她说，自己和时夏爱得多么刻骨铭心。</p>
他只敢把头深深埋进沙发里，就像鸵鸟遇到了天敌。</p>
等了许久，等到头脑都昏昏沉沉，他也没有迎来云青青的劝慰。</p>
只是听着清扫地面的嚓嚓声，捡起瓶子的当当声。</p>
好安心，好让人安心的声音。</p>
过了许久，声音渐渐息了。</p>
他感觉有人坐在了沙发上，在自己的头前。</p>
“别在这里睡，回房间吧。”</p>
熟悉的声音让他战栗，他狠狠地摇着头。</p>
“那我去拿个枕头，你这样睡会落枕的。”</p>
他依旧摇着头，一句话不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