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生瞥了他一眼,放下茶杯:“这话你跟我说干嘛?去跟沐月说吧。”
“这不是说不出口吗?”
妄生忽然望向门外,眼神漂浮不定,似乎有很重的心事:“我曾经以为,个人较之天下大众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可后来才明白,自己都没有过明白,想着天下,又怎么想的明白。”
沐冥不知道妄生说这话的意思,疑惑的看着他。
而妄生终于收回了目光,俩人的视线有了交织,沐冥看得出妄生很认真。
“你是前辈,本不该由我来说道,可我还是觉得前辈你自己过的挺乱的。”
妄生想了想,接着说道:“若不是曾经见过前辈那副面孔,恐怕我很难相信前辈是重活一世的人,恐怕还以为是哪个隐世家族不谙世事的家族弟子。
妄生作为旁观者,有些事情看的很透彻,无论是这个世界也好,还是沐月也罢,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命运,前辈挂心太多,只会让自己陷入一滩乱泥,对自己,对别人都不好。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没理清楚的人,妄谈照顾整个世界或别人,在我看来十分可笑。”
妄生的话无疑很不中听,可沐冥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觉得他说的毫无道理。从辅佐莫无忌开始,到如今,他过的确实不怎么明白,他心心念的以为为别人好,却什么也没做到。
莫无忌与他分道扬镳,想救白杠的他却晚了一步,他千方百计的说服自己,是实力不够的原因,诚然,实力是一方面原因,可终究全部是实力的原因吗?
前世,他自以为是的引爆了通道,为整个世界带来痛楚,重新活过来的他好像也是什么事都没有做好。
“是我错了吗?”
沐冥低沉的叹道,他开始有些不自信了。
妄生摇摇头,同样叹息道:“前辈,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最终只会一件事都做不好。沐月和那个少年呆在这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前辈还是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后,再兑现自己的承诺吧。”
妄生起身,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在他看来,沐冥太过于理想化,一点都不像活了世的人。犹豫不决,随遇而安,偶尔又一根筋的往里冲,他比任何人都像一个满心光明不谙世事的少年,只是这个世界太暗,光明与它格格不入。
起身后的妄生停了一下,似乎想继续说点什么,最后化作一道叹息,从沐冥身边走过,到了里屋。
沐冥的身边,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话,师父离开的早,不久后,年少的他遇上了神皇,然后就是征战不息,他从未有过片刻的时间思索自身。哪怕后来,他为神皇建立万世功业,四海八荒俱稳,他隐居天之巅,却又有了新的敌人。
按道理来说,争斗不止的他应该比所有人都能明白残酷。可他是明白了,却不愿意去相信。
世间若是漆黑,他信自己是光,只要足够亮,便可驱散所有黑暗,终究他过于看高自己,他或许是光,但还不足够亮,黑幕降临,那丝微弱的光芒便显得足够刺眼。
所以人们记不得,他是为大陆带来统一,让人们安稳过上许多时日的飞冥将军,偏偏记住了,他是炸开通道,为世界带来末日的罪魁祸首,就连他唯一弟子的门人也是如此。
沐冥不疲倦吗?他是疲倦的,早在雪山上时,雪山之主的质问,他就已经心力交瘁,明珠蒙灰,所爆发出的光芒也开始驳杂不堪。他逐渐变得自己也不认识自己。
所以,白杠死了,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痛,玄离城告急,他却只想去找乌月,在他心里,一些东西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然而这一次,他还没有意识到,或许他是意识到了,却本能的忽略了它。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世间总有太多无奈的事,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往往时间会告诉你,某些熟悉的东西它依旧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