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将领眼里震撼之意未消散。</p>
他们这一次，真真正正知道苏宸是什么样的人。</p>
阎知微神情有些绝望，他充血的眼望向斥候：“栾……栾城那些投降官吏呢？”</p>
斥候哑着嗓子：“挖坑活埋。”</p>
阎知微如同泄气一般，整个人扶着凳子软绵绵跪坐下去。</p>
此獠来了。</p>
熟悉的手段，带着血腥清算的意图来河北了！</p>
阎知微压下心中恐惧，看向表情僵的默啜，“可汗，咱们一定会胜利，对不对？”</p>
“你他娘的！”</p>
暴脾气阙特勤涨了满腔的滔天愤怒，抄起凳子狠狠砸向阎知微，戟指道：“你说他不通兵事，这他娘的叫不通兵事？！”</p>
“不对！”</p>
骤然，阿波达干元珍敏锐察觉到异处，声音很冷：“疏勒骨咄身着精制铠甲，怎么会被一箭射死。”</p>
这时候，所有人才回过神来。</p>
是啊，弓弩箭矢很难穿透铠甲。</p>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p>
默啜瞬间雷霆暴怒，这份战报处处透着诡异。</p>
斥候吓得尾椎骨都被震酥了，面无人色道：“可汗，是弓箭啊，比手臂还粗的箭矢。”</p>
“放你他娘的狗屁，当老子没见过弓弩？”</p>
阙特勤满脸愤怒，说着就要拔刀将其砍翻在地。</p>
蹬蹬蹬——</p>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p>
大帐走进四个士兵，他们跪地高举信件：“可汗，栾城周边几座城池传来急报。”</p>
默啜迅速接过，阙特勤等人也抢过急件，轮流翻阅。</p>
战报内容几乎一模一样。</p>
栾城破，疏勒骨咄被两里外一箭射死，一万儿郎的灵魂飘荡在栾城上空。</p>
他们再一次陷入震撼。</p>
两里外？</p>
比手臂还粗的攻城箭矢！</p>
这究竟是什么箭，杀伤力竟然如此恐怖？</p>
简直超越了对弓弩箭矢的认知，让他们闻风丧胆！</p>
来源未知的恐惧，才是最大的威慑。</p>
整座大帐被笼罩于阴霾之中。</p>
默啜目眦欲裂，嘶吼道：“本可汗一定要宰掉苏玉城！”</p>
发泄完心中的愤怒，他很平静坐下来，环顾众人：“议事。”</p>
……</p>
会议桌上。</p>
赵州城一个投降的工匠拿出画纸，试着剖析道：</p>
“两里外、手臂粗壮的箭矢，可以推测出这是重型弓弩，体型庞大无比，甚至需要十几个人操作。”</p>
“凭借力道破开精制铠甲，但很难穿透厚重铁盾。”</p>
默啜看向他，情绪慢慢平复：“你是说，守城时必须配合厚重铁盾？”</p>
工匠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为了避免伤亡，只能用铁盾。”</p>
阙特勤侧头对默啜说：“可汗，铁铸盾牌会影响阵型速度。”</p>
幕僚阿波达干元珍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咱们本就不擅长据城而守，咱们的优势是骑兵机动性，在野外这种地方，那件大杀器就发挥不了作用。”</p>
默啜捏了捏眉心，吐出一口气：“你的意思是，放弃栾城周边城池，那我们跟大周兵马就没有缓冲地带了。”</p>
阿波达干元珍“嗯”了一声，沉默了半晌，神情略有凝重：“这些城池于我们而言是累赘，没有粮食没有壮丁，等同于空城，咱们为什么要派兵去守？”</p>
“只有保存精锐力量，让骑兵在野外骚扰……”</p>
“呵呵。”正说着，便被阙特勤打断：“双手奉还城池，咱们放弃舒适的环境，回归以往的劫掠方式？”</p>
此话，让所有人沉默。</p>
阿波达干元珍与他对视，直言不讳道：“对，调换过来，他们守城，我们攻城。”</p>
“不行！”阙特勤勃然大怒，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p>
“就因为一场失利，就轻易更改战略，换成不抵抗弃城？实在是荒谬！”</p>
阿波达干元珍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河北战线拉得太长了，必须收缩。”</p>
阙特勤刚想争辩，被默啜眼神制止。</p>
默啜目光转而盯着阿波达干元珍，这个草原上最有智慧的男人。</p>
他皱眉问道：“你怎么看苏宸这个人？”</p>
阿波达干元珍没有犹豫，肃声道：“非常危险，我有一种直觉，他就是来跟我们赌命。”</p>
“在大周朝堂权力倾扎的地方，他却不受任何掣肘，不需要顾忌丝毫东西。”</p>
“就像一个众叛亲离的赌鬼，押上全身家当走上赌桌……”</p>
略顿，阿波达干元珍环视在座所有人：“我们敢不敢不惜一切代价，陪他赌？”</p>
议事桌上瞬间安静。</p>
寂静无比，只剩急促的呼吸声。</p>
是啊！</p>
大周北伐第一场战役。</p>
没有试探，亦没有战略布局。</p>
兵马大元帅率领六千兵马亲征栾城，屠戮所有降兵，就是在向突厥宣告决心。</p>
默啜双手撑着桌沿，缓缓起身，表情布满肃杀之气：“将战线收缩，放弃一些城池，转为野战，能进能退。”</p>
“传令下去，弃城时将城内刮地三尺，宁愿焚烧，也不许留下一粒粮食！”</p>
“中原这片富饶的土地，注定属于草原儿郎，早晚而已！”</p>
众多将领面面相觑，有人不甘心的默默叹气。</p>
说来说去，可汗还是被苏玉城气势所压，决定暂避锋芒。</p>
“可汗英明！”阿波达干元珍重重点头：“一战之胜负决定不了什么，暂时避让，只为酝酿雷霆一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