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雨夜,街上行人不多了,大家穿着很严实,冬季的风刺骨,江南的阴冷在这儿能够被很清晰的被皮肤捕捉到</p>
一名男子,样貌清秀,米白色的格子衬衫,戴着一副眼镜,男子名叫黄无,身形瘦弱,搭配着斯文的气质,倒是显得有些搞笑,只是不知是因为什么,才导致了一位年仅二十出头的青年成了这副模样</p>
此刻,他正行走在延安路的天桥上,双目无神,任凭雨滴打湿自己的头发</p>
桥上有一浪人,也不知从何而来,身旁摆着一音箱,头顶撑着一把破伞,想来应该是卖艺的流浪汉</p>
黄无停下脚步,靠在一侧的栏杆上,抿了抿嘴唇,左手伸进裤兜,取出一包满是褶皱的软包香烟,右手颤抖的划动打火机上的火石,深吸一口后,肺里剧烈地翻滚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待得平复,他蹲下身子,又吸了一口</p>
浪人看见了他,心中奇怪“这个人,怎么眼睛里都没有光的,真吓人”</p>
不过他也没多在意,全当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无家可归的人,随后摆好了手机支架,跟镜头打起了招呼“观众老爷们,今天阿浪在艮新天桥,元旦了,希望观众老爷们与家人幸福团聚,新的一年,让阿浪用歌声伴你们度过吧!”</p>
随即连上麦克风,开始说道“这首歌是王菲的《执迷不悟》,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能坦诚的面对自己,面对身边的人,坚定的在自己生活的路上,走下去!”</p>
“这次我从头面对..”</p>
“过去和以后…”</p>
“人如何自欺”</p>
“再不管这对否…”</p>
“人如何不舍”</p>
“也放开所有”</p>
“纵坠入深沟”</p>
“完全不想愧疚....”</p>
歌声响起,黄无手中的烟也快烧到烟嘴了,他的目光呆滞,听了一会儿歌,抬起了头,自嘲的笑了笑</p>
他本是浙江大学哲学系的高才生,这个学历足够他在大部分人面前昂首挺胸了,但大学毕业后,因为专业很难就业的问题,他心一横,决定去拍电影,将心中的志向和宏愿藏在他的电影里,告诉世人,但拍电影确实需要不小的一笔经费,他认识不少做导演的朋友,也咨询过,一部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光是成本,也怕是要上百万了</p>
写完剧本后,他很是满意,内心相信这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电影了,其中所蕴含的哲思,恐怕他的大学教授看了都会惊叹不已</p>
黄无说干就干了,抵押了外公给他留下的房子,还有其去世前交给他的存折中的三十万,悉数被投进了这部电影的拍摄</p>
索性,在刚刚画完最后一分钱的时候,整部电影拍完了</p>
只可惜造化弄人,他的电影太过晦涩难懂,因为其中夹杂着太多有关世界起源以及对道家学说的探索,这部电影最后沉溺于万千电影中,不再被人提及</p>
他心中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面对着身后债,想不到身前路</p>
而就在两个月前,黄无的母亲因为心脏病,住院治疗,心脏病是母亲家族的遗传病,外公,也是心脏病去世的</p>
住院治疗的费用高昂,想要彻底根治,还需要大额的手术费</p>
黄无家清苦,父母的工资只够每日的吃穿用度,本想着黄无毕业,可以好好的赚点钱,补贴家用,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背着家里,去拍了电影</p>
今日之前,黄无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可行至一半,父亲打来电话,告诉他母亲突然心梗,没有抢救回来,离开了人间,听着电话那头自己那个坚强的父亲,语气哽咽,他彻底的崩溃了</p>
一路失神,跌跌撞撞的走到走到天桥上,随后便看见那个浪人,才回过神,他回想自己这二十余载的生活,父母辛苦的将他抚养长大,自己从前也算争气,考上名牌大学,但却选择了非常难就业的哲学专业,毕业时意气风发,想过自己可以用电影来讲述他的哲学脉络,只是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老天和他开了一个玩笑,电影沉默于市场,母亲离世,身负百来万的贷款,没有工作</p>
当黄无听到浪人唱到那句“人如何长久,却了解不够,纵独自飞走,完全不想愧疚”的时候,眼里终于掉下了泪珠,他在一名流浪歌手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p>
浪人看着眼前怪异的景象,神色微变,灵机一动,将手机的摄像头倒转,拍着黄无</p>
直播间没一会儿便吸引来好多人,要说现代人的审美趣味也真够独特,就爱落井下石,看悲惨的人的惨状,仿佛能够让他们得到安慰和满足</p>
不过评论区的弹幕还是很友好的,多是些鼓励黄无的话,也有给浪人打赏的</p>
浪人也没有再继续唱歌了,他拿着麦克风给黄无念着弹幕上的发言</p>
黄无看着月亮,伸起自己的双手,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大学研究的一个课题-灵魂的去处</p>
他丝毫没有听进去浪人对他说着的话,就在此刻他竟然还在思考着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毫无意义的哲学问题</p>
曾今他不敢面对死亡,亦或是说,没有必要去研究这个课题,因为生活的一切都很美好</p>
但如今,他想逃避,他想用验证这个课题的真伪来逃避现实的遭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