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年12月22日清晨,伍连德带着助手林家瑞,以及奉军第一师的卫生营,匆匆赶到疫情的重灾区哈尔滨傅家甸。
疫死者横尸街头,根本无人敢来收尸!防疫也就无从谈起了,傅家甸居民人人自危,这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间地狱!
伍连德到达哈尔滨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当地最高长官于驷兴。
这于驷兴也不是简单人物,字振甫,号艮庐。1878年生于安徽寿州(今寿县)。后入吉林将军恩泽幕府,光绪二十一年,随恩泽由吉林调任黑龙江。1900年1月23日,恩泽因病出缺,黑龙江副都统寿山署黑龙江将军。于驷兴转入寿山将军幕府。8月,沙俄入侵,寿山将军殉国,于驷兴扶灵柩送至杜尔伯特贝子府寿山内兄处,并安葬于此。
1905年,赵尔巽为盛京将军,于驷兴经人举荐,入赵幕。他善文章,精通内务、政典和刑律。深得赵尔巽信任。先后委任他为为中俄铁路会建交涉帮办、武备学堂会办。
于驷兴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小鬼子跟老毛子干仗,那就是人海战术,当年的东北可不少见这尸山血汗,可纵使如此,眼下疫情来了,他都没敢去公署,而是躲在家中——要不是齐齐哈尔也戒严了,整个东北都封锁了,他哪也跑不去,否则他也早走了!
没办法,伍连德只好来他家询问疫情。
“哈尔滨的疫情主要集中在华人居住区傅家甸。病人们先是发烧,然后咳嗽、吐血,不久即死亡,死后全身皮肤呈紫色。最先得这种病的是在俄境内捕捉旱獭的关内移民。”
20世纪初,人们发明了一种工艺,只要对旱獭的皮毛进行适当加工,其成色堪比貂皮。一时间,旱獭皮成为世界皮革市场的新宠,价格连年看涨。1910年,每张旱獭皮的售价比1907年猛涨了6倍多。巨大的利润吸引了众多中俄商人。他们纷纷招募华工捕杀旱獭。1910年仅从满洲里一地出口的旱獭皮就由1907年的70万张增加到250万张。
旱獭一旦染病就会失明、失声、行动迟缓,并被健康的同类逐出巢穴。有经验的猎人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染病旱獭,他们绝不会捕猎有病的旱獭。但闯关东的新移民,却没有这样的经验。他们往往还会因为染病旱獭容易捉,而大量捕杀。在东北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中,猎人们渴了喝一口雪水,饿了就以旱獭肉为食。鼠疫病毒就这样,最先由病旱獭传染给了这些捕猎者。
由于山东、直隶两省连年遭灾,大量劳工北上闯关东。许多毫无捕猎经验的关内劳工加入了猎獭队伍。
集得十几张獭皮后,猎人们便寄宿客栈。这些客栈简陋之极,往往几十个人挤在一张大炕上。冬天为了保温,这里门窗紧闭,一旦有人感染鼠疫,全客栈几乎无人能够幸免。很多染病华工被俄人驱逐回国,他们沿着铁路一路往南,疫情很快传遍了东北平原。
辽宁和吉林对此早有防范——全仗着白某人了。《奉天国民报》在追述疫病源头时曾有这样描述:“山东、直隶两省无业游民相率猎满洲里山中,而川谷流血,原野厌肉,其狼藉实不堪形状。”故而两省严禁私猎旱獭。猎獭的猎人必须有军政府的证件方可去猎杀,而军政府只给东北的老猎人发证件。当然了,无业游民去猎也行,但是你就别想在市场上光明正大的卖了。所以两省的疫情,比之黑省,要好很多。
“于总兵,多谢了。”伍连德告了一声辞,拿起了自己的皮帽和手杖。
于驷兴愣了一下,站起身来:“伍监督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