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是想问这个……”</p>
“就当是谢礼收下，可以吧？”</p>
说完，也不等牧村拓回应，星野爱已经背过身去。</p>
她高举胳膊伸了个懒腰，露出短款棉袄下的白皙腰肢。</p>
牧村拓望着她的背影，她则用慵懒的声音呻吟一声。</p>
“今天也很开心呢。”星野爱说。</p>
牧村拓笑了笑：“谢谢，那我收下了。”</p>
黄昏的那阵风吹的悠悠然，将星野爱的围巾和长发吹到下沉的落日里。</p>
夕晖映照到她迷人的侧脸上，远方的山麓笼罩着淡淡的光影。</p>
往后的时间，他们折回旅馆。</p>
黑暗一点点吞噬了山脚，眼望远方，山巅却变得愈发清晰。</p>
直到道路旁的灯光亮起，限速牌的标志折射着类似金属的白光。</p>
有人骑着越野自行车从马路经过，车身是黑还是红，教人根本分不清了。</p>
走在路上的时候，牧村拓总感觉天空都是冰凉而透明的。</p>
到越后汤泽的第四天，十一月十二日。</p>
那一天，白天下了些小雨，中午的时候大了一点，下午却突然停了下来。</p>
透过窗户向外看，天空阴沉沉一片，云里好像搅拌了混凝土一样。</p>
傍晚的时候，一道不可思议的光线仿佛从云端劈下来似的。</p>
尽管见不到太阳，但牧村拓想不到比拨云见日更加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了。</p>
那天夜里，没有风，没有雨，雪也没飘落一颗。</p>
听旅馆的几个女孩子聊起，某个私塾的轻音部学生要来附近登台演出。</p>
因为白天没怎么出门而郁闷的星野爱，就向其中一个女孩子仔细打听了一下，之后便拉着牧村拓一起过去看表演。</p>
“没开始吧？”</p>
“看样子没开始。”</p>
“太好了！”</p>
到了目的地的时候，由于跑的太急，星野爱这才呼出一口气。</p>
附近的空地，有人把积雪扫去，在中间搭了木柴，点燃亮腾腾的篝火。</p>
那群人又在后面立了块几米高的榉木板，盖上红幕，搭了平台和楼梯，造出一个不大不小、但却有模有样的舞台。</p>
凭借可爱的相貌、甜美的笑容，星野爱一路道谢，拽着牧村拓的手腕一直挤到第一排的位置。</p>
过了一会儿，电吉他、架子鼓、贝斯、键盘，所有乐器通通就绪，接着是试音，然后试音结束。</p>
众人望向台上，星野爱也紧盯着前方，几个个子不高的少女从右边楼梯上来。</p>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聚光灯之下的时候，唯独牧村拓觑了一眼星野爱的侧脸。</p>
那时，舞台的灯光照在她的脸颊，照上她精致的鼻尖。</p>
她的双眸仿佛成了世间最亮的事物。</p>
不需要任何妆容，她就已经是如此适合舞台的聚光灯了。</p>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牧村拓想了很久，但依旧找不到贴切的形容词。</p>
呼之欲出的是一句话：</p>
这位名叫星野爱的少女，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偶像一样。</p>
他别过视线，舞台上，几个轻音少女互相对视一眼。</p>
演出开始。</p>
以架子鼓手互击鼓槌，喊出指令为先：</p>
“one！two！three！four！one！two！three！”</p>
电吉他声紧随其后。</p>
身兼电吉他手的褐色短发少女负责指弹，作为贝斯手的黑色长发少女则用快速的击掌声来打节奏。</p>
几秒的前奏之后，两名少女同时用上手里的乐器开始表演，键盘手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始演奏。</p>
乐器声，主唱声，赞美声，应援声，心跳声，掌声。</p>
夜晚的越后汤泽像是被赋予了无穷的生命力一般。篝火燃烧向黑色的天幕。</p>
一曲终了，第二首歌不多时便接上，然后是第三曲。</p>
直到演出落幕。</p>
“谢谢大家！”</p>
“K-ON！！！”</p>
“最喜欢了！！！”</p>
“喔！！”</p>
“最好的轻音！！”</p>
所有的声音，唯独心跳和掌声经久不息。</p>
离场之前，贝斯手兼主唱的黑色长发少女对台下的观众微微鞠躬。</p>
正当少女要迈开步子下台时，贝斯连接音箱的插线忽然将她绊倒。</p>
“……”</p>
“啊？”</p>
“诶？”</p>
几个队友望着她，台下的观众全都愣在原地。</p>
随后是一声盖过心跳的尖叫。</p>
就连十几米外的松树都难以幸免，树梢上覆盖的积雪啪地一声落到地面。</p>
九点四十的时候，表演正式结束，大家帮忙收整舞台，篝火用雪水熄灭。</p>
返回旅馆的路上，人们聊起“蓝白碗”的事情，交谈氛围和谐融洽，大家都有说有笑的。</p>
如同深海般的静谧夜色下，一头蓝紫色长发的星野爱落在人群后面，牧村拓则跟在她旁边，手插进衣服里。</p>
两人从大路走进小道，踏入雪地，路过村庄，村庄的家家户户亮着微黄的灯光。</p>
他们就这样慢慢地把脚踩进雪里，像是要试探雪的深浅似的，留下一路的脚印。</p>
“轻音部吗？”星野爱像是自言自语一般。</p>
她忽然向前跑了几步，抬起双臂保持平衡，眼睛望着深蓝色的雪地，试图走出一条长长的的直线。</p>
结果可想而知，东歪西倒。</p>
她耳语一样地轻声说：“她们那样的人，或许才适合成为偶像吧？”</p>
闻言，牧村拓只是静静地抬眼的望向她。</p>
那天夜里，月光拨开重叠的云雾，忽然照在她的背上，把她的身影概括的如此清晰。</p>
牧村拓险些看得失神。</p>
“怎么会呢。”他说。</p>
“观众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观众，这应该就足够证明了……”星野爱继续向前。</p>
“喜欢还是不喜欢，光靠看是不行的吧？”</p>
“嗯……”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天没有回应。</p>
夜色渐浓，所见一派冬日之色，路灯和皓月争相发出光亮。</p>
“我觉得，”良久，牧村拓止步原地，望着蓝得发黑的天际线，“或许你比任何人都适合成为一名偶像。”</p>
在那条歪歪扭扭的直线上延伸的脚印，未到旅店便停下了下来。</p>
忽起的凉风吹过星野爱的侧脸。</p>
“谢谢你能这么说，牧村君。”</p>
回过身的时候，少女刘海轻扬，澄澈的眼里闪烁着特别的光点。</p>
“我真的，很高兴！”</p>
她笑了，大概是那天第三个笑容。</p>
连牧村拓都忘了：原来前两个笑是在昨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