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文字已经看不清。</p>
就像储存在千野记忆中的那张面孔，由于时间的摩挲已经逐渐变得模湖。</p>
千野让林小小将花放在墓碑旁，然后与对方谈了一笔交易。</p>
【我给你钱，你可以帮我跪跪吗？以我的名义。】</p>
林小小没说话。</p>
很是感性的她能够大部分理解千野现在所想......</p>
即便是没有千野提到的钱财，她也会答应下来这个要求。</p>
墓碑前的土壤有些杂乱。</p>
或许是清扫人员摸鱼的缘故......</p>
总之林小小跪下去时，只感觉到膝盖下有没有扫清的沙子，跪得肉疼。</p>
而这一跪......</p>
就是好几分钟。</p>
风仿佛在此时都变得轻和了一些，往林小小的脸上吹过带起丝丝头发，很是一般的面容上难得的看出恬静。</p>
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安静风雅......</p>
抛出脑子中琐碎的记忆片段。</p>
千野默默的望着眼前已不在世上的亲人，只想起小时候自己像个跟屁虫一样，无论外婆去到哪里，他都会照着理由跟在后面。</p>
明明没有话说，但还是要一声声的叫着外婆，听到对方答应自己后内心就会得到一种莫名的满足。</p>
外婆包的饺子和汤圆和好吃......</p>
每次过节时候千野都会吃上一大碗。</p>
可惜的是他手很笨，快子怎么都使不好，吃完东西后总是会把馅料弄到干净的汤里，最后硬生生成了碗芝麻湖。</p>
喝下去没味，倒掉又觉得浪费......</p>
那时候。</p>
千野最爱吃的是超市货架上的红烧牛肉面。</p>
很奇怪的小小几包调料，却能每次都勾起他舌尖跳动的味蕾。</p>
不止一次。</p>
他都恳求过外婆能帮自己买上几袋放在家里，找着借口说要是外婆有事不能给自己做饭，那他也会泡方便面来吃，不至于会被饿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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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p>
以千野的性子是等不了这么久的。</p>
在外婆满脸褶皱笑容答应买过来之后，他在一两天内就会吃得一干二净......</p>
世界真像泡面。</p>
以前的时候觉得好好吃，好像长大实现泡面自由。</p>
可等到真正的长大后，这泡面又没有了多大的味道，如果说是要吃泡面，那大概率会在落魄的时候......</p>
以前在的人永远觉得都在。</p>
但当意识到对方离去，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笑看着自己是否要吃学校门口卖的肉饼后，才会后知后觉到难过。</p>
千野家里有两瓶不会打开的辣椒酱。</p>
那玩意儿早就过了保质期，完全可以扔进垃圾桶倒进垃圾站。</p>
不过千野不会......</p>
或许人都会有这种想法，觉得保存好故人留下的东西，在以后的某时某分，会想起对方。</p>
所以那外婆生前做的辣椒酱，即使里面可能已经变成了酸臭味道，可千野还是选择将其安安静静的放在冰箱里面。</p>
占位置么？</p>
不会......</p>
那种东西永远不会占位置。</p>
就像千野心里的想念，在看到已然变得老旧的坟墓后，他多希望能回到以前的时光，无论做什么，都会有外婆帮他撑腰......</p>
【外婆......】</p>
轻声叫着这个称呼。</p>
鼻子微微发酸，千野竟觉得这个称呼再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不合时宜的陌生。</p>
他已经很久没有当过跟屁虫了。</p>
也已经很久没有在外婆后面不停叫着对方了......</p>
更有许久没有吃到外婆做的辣椒酱了。</p>
睡觉时候没盖好被子，不可能会有人贴心的帮自己盖上担心自己感冒了......</p>
他已经长大。</p>
现在成为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大人了。</p>
孩童般的时期彻底过去，这意味着永远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发生。</p>
以前的人是以前的人。</p>
千野现在只能呆呆看着冰冷的墓碑，去悼念那个总是围着围裙，问自己有没有吃饱的外婆。</p>
最后一次相遇......</p>
他还记得那是阳光明媚的一天。</p>
前两日的时候外婆病倒了，倒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嗓子里尽是沙沙痰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于洋。</p>
而这一天里。</p>
外婆突然莫名的好了起来。</p>
不仅能够正常走路，也能自己煮上一大锅粥，如往日般把碗里的粥给吃干净......</p>
原本很是担心的千野见到这一幕，还以为外婆会完全好起来，能够恢复以前的生活。</p>
那一天......</p>
还是那一天。</p>
外婆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塑料袋子，里面裹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白色餐巾纸，最后是她去给别人帮忙，或是捡起路上别人不要的塑料瓶，拿到的财富。</p>
这可是她一辈子的财富！</p>
也是她把千野养这么大的根子！</p>
平时教导千野一定要省着点钱用的外婆，那天在如她面容褶皱的钞票中清清点点，最后拿出最大的两张塞进千野手里。</p>
“小野，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一会儿放学的时候，记得在路过的蛋糕店跟人老板说一下，让他明天一早就给你做蛋糕。”</p>
“对了，你不是说你想吃烤鸭吗......”</p>
“咱们就买半只回来，外婆牙不好吃不动，买太多了也怕吃不完。”</p>
“剩余的钱，外婆也不知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就当作给你的红包了，要是有喜欢的东西，那就自己买吧......”</p>
沉甸甸的两百块。</p>
千野很懂事的在有剩余的钱后，直接买了外婆一直心心念的泡脚盆，还有一些据说有养生功效的药。</p>
可能是假的，也可能压根没那功效......</p>
毕竟价格很便宜。</p>
一百块钱买不来那推销人员口中说的活血化淤，还有身体健康。</p>
但千野很开心......</p>
他开心于自己懂事了一回，开心于当外婆看见泡脚盆时惊讶的模样。</p>
他很期待外婆嘴里一边说着浪费钱，而又一遍像看着宝贝的眼神......</p>
那一天。</p>
他回了家。</p>
可没等到手里的泡脚盆和药材送出去，那扇被他小时候画上幼稚涂鸦的木门，却没有人为他开启。</p>
敲门，敲门......</p>
千野都忘记了自己当时敲了多久。</p>
又是朝窗户位置喊了多少次家中的外婆。</p>
总之。</p>
那天那扇门。</p>
安静得就跟死了一样......</p>
直至感觉到事情不对劲，千野才拿起身旁铁锹费力的将锁砸开，才看见土到掉渣的软被床上，很是安静躺着已经没有呼吸的老人......</p>
晚了。</p>
终究是晚了。</p>
那年十八的生日是千野最不愿意面对的噩梦，他永远记得泡脚盆的木质材料从手中滑落的感觉，也记得临走前外婆硬生生支撑着身子骨送自己到门口。</p>
温暖床上躺着不温暖的人。</p>
抓住对方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手，千野跟个娘们儿一样哭了出来......</p>
他明明已经跟老板说好了要生日蛋糕。</p>
明明已经买好了半只烤鸭。</p>
明明......</p>
可什么也来不及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