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迎恩门。</p>
将士们得知要出去列队跟狄夷交战，也是懵的。</p>
这是怎样的主帅会下这种盲目的军令？</p>
士兵们慢慢悠悠往外集结，很多人都不是骑马出去的，而是牵着马往外走，更可甚的是有的连马都没带，他们似乎算准了朵颜三卫的骑兵会杀奔过来，最后的结果是要逃回城门内，所以还是自己穿着盔甲带着盾牌出来比较符合实际。</p>
反正朵颜三卫直接冲杀过来的可能性也不高，而是会远距离以弓弩射击，带马匹出来干嘛？</p>
万一马匹被射死，骑兵就改步兵，待遇直线下降。</p>
“胡虏杀奔过来了！”</p>
城头上。</p>
钱英看着下面将士出城时的混乱场景，心中非常焦躁，再拿起望远镜看远处……甚至不用望远镜，肉眼也能瞧见敌人的骑兵在快速往城门口方向靠近。</p>
“多远了？”朱凤对于距离什么的并没有直观的印象。</p>
王琼仔细判断了一下，道：“应该进三里，将将不到射程。”</p>
“再等等！”</p>
朱凤心情非常紧张。</p>
到后面，他直接抓过一个火把来，似乎一会要亲自去点炮。</p>
张延龄一看这架势，急忙要下城头，却被士兵给阻拦，他大吼道：“滚开！谁挡老子，老子要他的命。”</p>
王琼道：“建昌伯别走！你这可是擅离职守，狄夷是杀不进城门的！”</p>
“让开！”</p>
张延龄真就差点要跟周围阻挡他的士兵拼命，最后还是被人给架到城门楼内。</p>
“近了，近了！”</p>
喊这话的人，是城头上钱英手下的部将。</p>
“劲弩，劲弩呢？火炮准备……若是杀过来，就放他丫的……”</p>
钱英等人七嘴八舌的，到头来军令也不知是否执行下去。</p>
光是城东这一块城墙的城头上，便已乱成一锅粥。</p>
陈锐看这架势，无奈摇头，心里在想，指望这么一群人去打仗，先前我可真是猪油蒙了脑子，还不如我带出来的兵呢，辽东打仗士兵就这尿性吗？</p>
……</p>
……</p>
迎恩门之前，骑兵出城门还不到二百骑。</p>
甚至都还没列开，谁都不愿意往远离城门的方向去布阵，似乎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出城门就是出来送死的，关键时候还是要能回到城里才行，不定上面一道军令下来，或是头顶上箭矢落下来，不进城门也要进了。</p>
此时朵颜三卫的骑兵，已经杀到距离城门二里范围之内。</p>
这里……已属于张周所改进子母炮的射程范围之内。</p>
“准备！”</p>
朱凤喊了一声，才想起来这群炮手从开始就是用令旗来指挥的，要去掏令旗，慌张之间令旗都掉在地上。</p>
还是王琼帮他捡起来，再把手按在他肩膀上道：“安边伯勿用担心，这一战我们稳赢的。”</p>
王琼还是有见识的。</p>
只要朵颜三卫的人敢靠近城头，到了佛郎机炮的射程范围之内，把炮弹送到敌军阵营中，这一战就是个稳赢的局，哪怕后续发现对方阵容仍旧齐整，不派兵追击，结果也很稳。</p>
现在就怕朱凤和手下的将士自乱阵脚。</p>
“谁给你们的自信？”任良在旁边泼冷水。</p>
任良也很紧张。</p>
若是朵颜三卫的人不局限于把明朝军队给驱赶回去，而是直接来攻城……现在看架势出去的二百骑兵是来不及回来的，城门也来不及关，关键时候只能靠内城门来阻隔……情势可就不妙了。</p>
“预备！”</p>
关键时候，还是由王琼出来挑大梁。</p>
十二门炮都已经把炮筒方向对准了敌阵。</p>
王琼再拍拍朱凤的肩膀，意思是这第一炮应该你自己来点，朱凤在关键时候好像是终于找到了安慰和依托，先是用火把将面前的火炮点燃。</p>
“走开！别炸膛！”</p>
朱凤在点火之后，还吩咐让周围的人散开。</p>
任良等人还没等他提醒，早就躲得远远的，而王琼则没有走，似乎是要跟他并肩作战。</p>
“砰！”</p>
第一炮在众人的目视之下响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从炮筒内喷发出去，光是从角度和初速度，城头上但凡是见识过打炮的人都感觉到与众不同。</p>
那个黑色的炮弹，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空中化出一道美妙的抛物线，然后落到了朵颜骑兵的……旁边。</p>
没打准？！</p>
好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骑兵在突进时，也不可能排队给伱炮轰，人家朵颜三卫的骑兵难道就没有任何防备的经验？就算觉得你火炮射程不够，也该防备一下最近令人闻风丧胆的“威武天火药”，万一大明在城头外面埋设了这东西，我们扎堆站那不是找死？</p>
当炮弹落地之后。</p>
虽然没直接砸中任何一人一骑。</p>
但随后发出耀眼的火光，随后“轰”一声传来。</p>
只见炮弹落地的地方，原地炸起一道巨大的火光，而随着火光而升起的，除了尘烟之外，还有直接被炸飞的马匹和士兵，飞起的铅弹和石块等，将周围几十米甚至是上百米的骑兵都给震下马，有的骑兵虽然在波及范围之外，却还是连人带马翻落。</p>
“哇！”</p>
只是这一炮，就让城头上人心惶惶的士兵给看呆了。</p>
一时间空气好像都是安静的。</p>
时间如静止了一般。</p>
城门口正在拥堵着准备进城的大明骑兵，也因为这一幕的出现，而短暂失神，好像每个人都忘了自己下一步的目标应该是逃命……</p>
确定还要进城门吗？</p>
“砰砰砰砰……”</p>
就在所有人还没从这次爆炸的震撼中走出来时，城头上的另外十一门炮，也近乎是同时响起。</p>
其中有六七发用的是开花弹，而剩下用的是霰弹。</p>
这十一发炮弹还没有落地之前，朱凤便又挥舞起令旗，大吼道：“换弹！”</p>
负责放炮的士兵，大概有五六十人，并不是普通的边军士兵，甚至连京营士兵都不是，而是由东厂精挑细选下来的锦衣卫，最起码也是个小旗级别的，他们平时耀武扬威牛逼轰轰的，关键时候其实也不能含糊。</p>
而且经过不少次的训练之后，他们是最清楚自己是来干嘛的。</p>
其实还没等朱凤下令，当一炮发出去之后，旁边已有两个人抬着厚重的“弹夹”做更换。</p>
在城门楼上的士兵也就眨眼工夫，第二轮的火炮弹夹都已经装备好了。</p>
而此时。</p>
放出去的炮弹也才刚刚落地没多久。</p>
“轰轰……”</p>
炮弹出膛的一瞬间会爆响，而落地的时候也会爆响，不但有开花弹，还有霰弹。</p>
朵颜三卫的骑兵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女散花”，当发现炮弹往自己方向来的时候，基本上就不用躲，等死就行。</p>
因为躲也没地方躲，覆盖面太大，只能期冀自己的头盔足够硬，能挡下致命一击。</p>
但看起来……</p>
只是奢求。</p>
“轰！”</p>
每一次爆响，周围都要倒一片的骑兵，而此时他们距离城门还有将近二里，这距离他们弓弩的射程还远着，以至于很多骑兵根本是在冲势中直接被“迎头痛击”，连反应和转向的空间和余地都不留。</p>
在冲锋中，是没法原地掉头的，不然后续冲过来的骑兵便会撞过来。</p>
可就在一轮齐射后，侥幸没有被命中，或者是波及范围不大，没有身死只是受伤，以为可以万幸逃过一劫，准备趁势报复或者逃走……下一轮的炮弹又从空中往自己这边飞来……</p>
……</p>
……</p>
“这……这……”</p>
任良本来已经躲进城门楼子了，等他看到两轮齐射之后，朵颜三卫的骑兵已经被炸得人仰马翻时，他已经从城门楼子出来，站在了朱凤面前。</p>
“放！”</p>
朱凤此时面色通红，脑充血的他此时根本已顾不上任何的事情，在他眼里，只有赶紧把五轮齐射放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