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罗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说谎的愧疚:“巴克先生,我正是带着诚挚的和平意愿前来和谈的......”
很快,双方还算彬彬有礼的和谈,就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剧烈而难以调和的矛盾,令任何巧言都黯然失色,分歧巨大的鸿沟面前妥协并不能弥合无法填补的裂缝。
巴克和毛洗工们质问,为什么底层人如此穷苦,民不聊生,而贵族老爷却高高在上,美酒鲜肉犹不知足,挥动马鞭像鞭笞牲口一样驱赶民众去死!
伍德罗只能狡辩道:“上面领主和贵族老爷的想法是好的,只是下面的人执行能力不够才出了错误。”
雄鹿巴克且仿佛听到这世上最幽默的笑话,哈哈大笑,良久才止。
随后在伍德罗不满的注视下,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无情地嘲讽道:“上面是好的,下面却不行,看来里斯特堡的统治者们都是阳|痿喽!”
此话一出,伍德罗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自己已经做了许多违背内心的争辩,而对方的指责却处处属实,到了这一步自己也无力回天。
“巴克先生,您说阳|痿就是阳|痿吧,但我的确是怀着真诚的希望来和谈的。”
雄鹿巴克腾地站起身,一对凶狠的眸子锁定伍德罗:“好,和谈可以!答应我们的条件,免除苛捐杂税、惩罚略带平民的官吏、处死那些曾经残骸底层民众的贵族,签署法令保证绝不追究此次事件相关人员,以后里斯特堡的每一分花费都要接受民众的监督!”
伍德罗一听,心中便已一片冰凉,答应这些条件就不是和谈,而是在挖贵族的根基。
但对方如此强硬,自己也不能动摇其分毫,于是只能颓丧地说:“好吧,我去禀报学士,巴克先生希望您在谈判结果敲定前,停止进攻,并交换那些无辜的俘虏。
无论如何,你们白天当街大开杀戒、淫掠妇孺都不是正义之举。”
巴克虽然对谈判不抱希望,但对后一个要求还是点头答应:“可以,我会约束军队,但您也要提醒尖塔堡里的贵族老爷们,他们曾经对我们做过的事情比这残忍、严酷百倍!”
......
谈判失败,学士并未因此而沮丧,这已在预料之中。
“伍德罗,无论如何这次都是你的功劳,巴克说得对,如果不是你毛洗工们绝不会和谈。”学士安慰道。
伍德罗却直白地说:“我的功劳又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事先不能劝说您减轻赋税以扼杀叛乱的萌芽,又不能劝谏您合理裁撤人员以减少军队的不满,如今乱军丛生而我们却只能龟缩防守,这都是我的过错!
如今却只因一场不成功的和谈,换来些许喘息的时间,就得到您的赞许,这正是我该羞愧的地方。”
伍德罗神情严肃,嘴角甚至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整个人全然没有之前卑微劝谏的样子,面对学士和一众贵族,显得高傲不可侵犯。
学士听到伍德罗的话,脸色阴沉下去,沉默良久后才说道:“那你就退下吧。”
伍德罗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学士不曾出声阻拦。
再睿智冷静的人,也有自己的不能触碰的逆鳞,也许冷静礁石从没有发现,自己内心的倨傲是如此严重,这与他所鄙视的那些庸人相差无几。
毕竟这世上,没有几个人在掌握权力经受失败后,还能坦然接受曾经正确的下属的指责。
和谈失败了,学士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城墙后早已准备好的东西,心中的惋惜之情更甚了。
他不是在惋惜民众或士卒的生命,而是在惋惜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一些财富,还没来得及纾解里斯特堡的财政问题,就要拿来填补这场损失惨重的叛乱。
走下城墙,学士望向一字排开的四辆战车,为首的那辆金棋银画富丽堂皇,正是卡尔德国王赐给里斯特伯爵的那辆战车。
其后三架战车,也都是制作精良,配备了最勇悍的士卒。
一名驭手、一名长矛手和一名弓弩手,三人共同护卫着战车上堆叠的木箱,里面装满了铜盾和银索。
“我肖恩·格兰瑟姆以个人及家族名誉在这里立誓,诸位勇士必将得到应有的报偿。若能生还封赏田地和财货,若是战死其妻子也将得到供养、享受格兰瑟姆家族的庇护,去冲锋吧,战车上的钱币你们能保住多少都是你们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学士给出的不只是重赏,简直是天大的赏赐,单单是战车上的钱币就是他们几辈子都攒不够的。
驾车的死士们眼神炙热,齐声回应道:“为了里斯特堡!”
一切准备就绪,学士并未遵守对伍德罗的承诺,他从没想要和叛军保持和平。
夜深,反抗军多数也开始休息,城外的逐渐安静下来,仿佛两只斗败的刺猬,纷纷收起扎人的尖刺。
而城内的刺猬却又阴狠的苏醒过来,城门洞开,尖刺飞驰,冲向敌军阵营。
反抗军毕竟只是平民组成,疏于锻炼,当守卫发出警戒时,四辆加速完成的战车以无可匹敌的姿态冲入反抗军大营,战车之后是一群疯狂奔逃的牲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