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特主教上前一步,他们便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背靠狭窄的护城河。
学士冷着脸,大吼道:“主教,您要和叛军同流合污吗?”
贝克特主教抬抬头,望着学士叹了口气,而后继续朝毛洗工堆成的尸山走去。
终于,他停在血腥扑鼻的尸山之前,将手中权杖重重的杵在地面,双手交叉抱在前胸,紧紧闭上眼低下头,开始时念诵祷辞。
“海神永在,庇佑众生。
风雪中孕育花朵,烈火中锤炼真金。
他们于哭喊中降临人间,
今日,在安详和祈祷声中回归神国。
他们是我们的兄弟,先我们一步,
终有一天我们也将追随兄弟姐妹的脚步,侍奉海神。
在这里,死亡不是终点,而是新的生命轮回。
神的子民,将永远不坠黑暗——!”
渐渐地,人群开始同他一起念诵祷辞,一开始杂乱无章,随后开始协调,最终整齐划一,如黄钟大吕般响彻云霄。
惊慌的学士立刻命令亚德里恩吹响青铜号角,但嘹亮浑厚的号声也难以撼动人群平静的呐喊。
学士怒不可遏,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冲过去抢过青铜号角,挥起一把战锤砸烂号角进气口,将其当做一口大喇叭,怒吼道:“贝克特主教,你为何要背叛,与叛军站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
扩音之后的怒号终于引起主教的注意,他停止诵经,缓缓抬头望向学士,望着自己这个相识多年却依旧陌生的老友。
他们以为自己贪财贪权,在主教的位置上作威作福,和贵族没什么区别,但却不知道自己华丽的长袍下是破旧布丁织成的衣裳,海神虔诚的信徒必将得到神的庇佑!
“学士,这不是背叛,如果你一定要问为什么,我只能用圣徒多恩的话回答您——
没有人是自成一体与世隔绝的孤岛。
每个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伤,
因为我是人类的一员
所以,
不要问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而鸣!”
大主教缓缓褪去长袍,露出褴褛的内衣,以及那具因苦修而遍体鳞伤的瘦弱身体,在此之前从没人见过。
学士既为自己没能提前认清贝克特而感到羞辱,又为对方公然对立的行为而恼火,雨水反口大骂道:“滚开!你这卑劣的假信徒,丧钟不会为我而鸣,我会让你们听到自己的丧钟!”
然而学士的愤怒毫无作用,那枚海神之眼仍旧汲取着民众的信仰,变得愈发明亮,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他们不再恐惧,变得坚如磐石。
手挽手、肩并肩,组成比里斯特堡城墙还要令人绝望的牢不可破的人墙。
他们低低地念诵着“丧钟为你而鸣”,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慢慢逼近城墙下的士兵。
士兵们并非全是贵族,他们有的人看见自己的家人就在信徒之中,蓝色神光照耀,这些杀人的战士忽然觉得心头悲凉不胜。
哪怕学士站在城墙上再三催促,士兵们也不敢动手。
当啷——!终于,学士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面对这群手无寸铁的信徒,有人丢下了武器。
最后,只有四十多名和平民关系不大的骑兵,以及二十多名步卒逃回城内。
剩下的人都哭泣呜咽着,跪倒在海神之眼的光芒之中,他们也曾是虔诚的信徒,也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儿女的父亲。
当安静与平和降临之后,又有谁会真的喜欢杀戮呢?
贝克特主教拔出权杖,慢慢走到护城河的吊桥前,将权杖猛地插入吊桥的木板。
他没有带领信徒进入尖塔堡,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带着成百上千的信徒念诵祷辞。
而学士也没有下令升起吊桥、关闭城门,他无力地看向城下的民众,自己输了,在残忍杀戮的镇压之后依旧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除非自己能挥舞屠刀,杀死教会的所有人,屠戮整个里斯特堡。
可真这么做的话,格兰瑟姆家族的统治也将彻底终结,学士长叹一声,萧索得像条被秋叶秋霜铺满皮毛的野狗。
他推开护卫,走过沉默的城墙,穿过城门,来到吊桥之上和贝克特主教相对而立:“不得不说,您赢了,主教先生。”
“这是一场无人胜利的战争,学士,看看你的子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