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七回:吕后专权谋江山
??天下初定时,张良依黄石公之嘱,至济北榖城山取回黄石,视作下坯桥上黄石公之身,设座供奉,为今尚在。众人乃以黄石并葬于留侯墓中。长子张不疑,照例袭留侯之封,次子张辟疆,年才十四,惠帝为报功起见,授为侍中,入朝为臣。
吕太后见老臣亡者甚多,便擅权用事,欲封诸吕为王,畏大臣及能口辩者。
思朝中之臣,最能机变者,莫过于太中大夫陆贾,欲收其心,乃招入宫中道:“高祖皇帝籍功臣、诸侯之力,终得平定四海,登基为天子,以子侄与同姓分王天下。然诸子少而弱,基业常危。我为刘氏母家,常居安思危,欲王诸吕子弟以助之。以公之意,其计可行否?”
陆贾道:“高祖病危时,曾与群臣约,非刘氏者,不当为王。今高祖余音尚在,太后何忍背之?”
吕太后大恶,有相害之意,遂道:“我王诸吕,亦是为了高祖社稷,请公自行斟酌。”
陆贾自度不能争之,乃道:“臣近日常病,不能静思。待臣病愈,复与太后商议此事。”遂告辞出宫。
次日告病请免,吕太后许之。陆贾自以好畤田地肥沃,遂往安家。陆贾有五男,乃出所使南越所得之物,卖得千金,分其五子,每子各二百金,令为生产。陆贾常乘安车驷马,从歌鼓瑟侍者十人,所佩宝剑阶值百金,谓其子道:“今与汝等约:过谁家,谁供给人马酒食,足我之需,五家轮换,十日而更。所死谁家,谁得我宝剑、车骑、侍从者。我一年中亦将往来别家作客,汝等供我,料不过两三遭而已,常不见则鲜之,汝等亦不因久奉而恶我也。”五子皆拜称不敢。陆贾自此归隐,得闲常与大臣出游。
至惠帝五年秋九月,长安城已筑成。此工依次征发劳工二、三十万,男子不足,济以妇女,四年筑东面,五年筑北面,四年方得造成。城域方圆六十三里,经纬各十二里,城形似北斗,造得非常坚固,时人号为斗城。
匈奴单于冒顿闻汉帝大修长城、都城,以为必是防匈奴,于是气势浸骄,乃作一书,使人传入汉都。
吕太后取书视之,书道:“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吕太后阅毕大怒道:“此夷蛮欺人太甚!”
乃招丞相陈平及周勃、樊哙等将议之道:“蛮夷鄙陋,地不过中国一郡,居然大言不渐,藐视我大汉帝国,我必伐之!”乃取匈奴书示众。
上将军樊哙览书,勃然大怒,出班厉声道:“臣愿得十万之众,横行于匈奴中。”诸将亦怒,皆以樊哙之言为然。
正在喧嚷之间,忽一人出班道:“樊哙诳言欺主,可斩也!”众人闻言,无不愕然。
吕太后视之,乃中郎将季布也,勃然色变,乃问道:“将军何出此言?”樊哙等亦怒目以对。
季布不慌不忙,缓缓出班奏道:“前时韩信反于代地,连和匈奴,进犯太原。先帝御驾亲征,汉兵三十二万,樊哙其时亦在其中,为上将军。然为匈奴围先帝于平城,樊哙终不能解围。天下歌之道:‘平城之下亦诚苦,七日不食,不能彀弩’。今歌吟之声未绝,伤痍者甫起,而樊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妄言以十万众横行,是面谩也。且秦因一心防胡,徒使陈胜等起,今日之势,又如当时,故不可妄动。”樊哙闻之,怒而无语。
殿上群臣默然细思,皆生恐惧。吕太后乃问道:“若如此,难道任他骄横不成?”
季布道:“力不足伐则不伐也。以臣之意,夷狄犹如禽兽,得其善言不足喜,得其恶言不足怒也,故请太后别议他计。”
吕太后沉吟半晌方道:“公言极是也!”乃令罢朝,不复议击匈奴之事。
吕太后回宫之后,修书一封道:“大汉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单于不忘弊邑,赐之以书。弊邑恐惧,退而自图,年老气衰,发齿堕落,行步失度,单于过听,不足以自污。弊邑无罪,宜在见赦。窃有御车二乘,马二驷,以奉常驾。”写罢,令中大夫张释赍往匈奴。
冒顿得书大悦,自亦知力尚不能灭汉,复使使来谢道:“未尝闻中国礼义,陛下幸而赦之。”因献良马二十余匹为回礼,吕太后乃以宗室女为公主,嫁予冒顿为妾,两相和亲,数年相安无扰。
唯将军樊哙,年际以高,为季布一言,气积于胸。归府后即病,数月不能起。自思己为吕族之亲,朝内大臣,无不尽畏之,独季布一西楚降将,敢直言抵触,毁了他半世英名。樊哙越想越气,最终壮志未酬,抱病而薨,谥为武侯,其子樊伉袭舞阳侯之位。
不独樊哙,还有那齐王刘肥,因常为太后所忌,不能安枕;又因拜同父之妹为母,心常唏嘘,以至忧郁而病,英年早逝,薨于惠帝六年冬十月辛丑。惠帝使张不疑赴齐探视慰问,谥刘肥为悼惠王,立其长子刘襄为齐王。
惠帝七年春正月辛丑日,日有蚀之。夏五月丁卯日,日又有蚀。至秋八月,惠帝沉迷酒色,弱不禁风,因患了重病,于戊寅日崩于未央宫。
吕太后发丧,群臣皆来悼唁。吕太后于灵前大哭,群臣偷观,见吕太后虽哭而泪不下,皆不知何解。俄耳散去,各归所处,左丞相陈平方归府,忽报有人求见。陈平出来一看,却是留侯张良之子张辟强,现为侍中,年方十五岁,颇具聪惠。陈平问道:“贤侄何事来访?”
张辟强道:“愿请丞相独言。”
陈平知必有要事,乃让入府中问之。张辟强问陈平道:“今殿上之事,丞相可见否?”
陈平道:“贤侄莫非言太后之哭而无泪乎?”张辟强道:“正是。”陈平道:“群臣亦有议论,多言或因太后以皇上仁厚,不与相类之故。”
张辟强摇头笑道:“非也。太后独有皇上一子,岂能不爱?今哭而不悲,却是另有心事,君知其解未?”
陈平问道:“何解?”
张辟强道:“帝无壮年之子,太后畏君等老臣,故心不能安也。若不思其变,日后必为其所谋。丞相不如请拜吕台、吕产为将,率兵居之南北,诸吕亲属亦皆掌管人马,居中用事。如此则太后心安,君等则幸脱祸矣!”
陈平大悟,深谢张辟强,遂连夜入宫来谒吕太后道:“今老臣或病或丧,多不能领军,而刘氏之子非少即弱,不能力扶社稷。太后何不择吕氏之少壮为将代之?”
吕太后佯道:“只是不得其贤才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