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释道:“待臣往左丞相府说之。”吕太后许之。
张释乃往左丞相府,见陈平道:“窃闻少帝初即位,太后询问群臣王诸吕之时,丞相与太尉亦交口赞成,为何又生悔意?”
陈平道:“何出此言?”
张释道:“今太后有王吕氏之意,所以未行,皆因群臣未曾上表请之。君为朝中要臣,三公之首,不能窥识主上心事,料祸不远矣。”
陈平眼见宴上之事,知吕太后恶毒,无事不敢为之,乃道:“近日事物繁杂,有失打理。请宽言太后,代请恕罪,某即行之。”张释告辞。陈平急招周勃等臣,以张释之言告之。众臣皆感无奈,只得与陈平一同上表,请立吕泽之子吕台为吕王。
吕太后阅表已毕,大喜,遂行之。立吕台为吕王,开吕氏封王之先河。时建成侯吕释之已死,长子有罪,废之,立其次子吕禄为胡陵侯。
降诏道:“前日孝惠皇帝言欲除三族罪、妖言令,议未决而崩。今除之。”不料吕台自得位为王,乐极生悲,即位数月,忽然暴毕。吕太后悲之,谥为肃王,复令其子吕嘉受吕王之号。
吕族危权日重,常常经动杀戳,一时间,郦商、灌婴等忠直之臣,纷纷告老回家,以避其祸。吕太后又怨御史大夫赵尧定计,以周昌为赵相国,使为刘如意画计。乃抵赵尧之罪,废为庶民。广阿侯任敖因前时有恩于太后,乃以御使大夫封之,以壮吕氏羽翼。
吕太后二年春正月乙卯日,西北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夏六月丙戌晦,日有蚀之。三年夏,江水、汉水溢,流民四千余家。秋,昼见星辰。而关中三年无事。至吕太后四年,吕太后封吕媭为临光侯;诸吕仲昆子弟吕佗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吕氏为将、相者共五人。大臣见刘氏失位,诸吕得志,皆愤愤不平。
信武侯靳歙为内史,不为所用,心甚怏怏,常欲寻机谋事,兴刘除吕。这日,正在家中无事,忽家臣来报,说陆贾来访。靳歙出府迎之,讲礼已毕,入内堂坐定。
靳歙道:“先生辞上中大夫之职,闲散隐归,每日东西访客,却是好生悠闲。”
陆贾笑道:“公若羡慕,亦可仿之。”
靳歙叹道:“如今诸吕用事,汉室倾危。若人人效仿先生,天下能安几时。”
陆贾道:“能安几时是几时。若似君侯,外惧诸吕,内怀不平,不思救主,坐以待毙,一朝天下有变,公至何间立足?”
靳歙点头道:“先生之言甚是,某为汉室三世之臣,眼见诸吕用权,奸臣当道,心甚愧矣。”
陆贾道:“公有此心,汉室之幸也。某有一计,正可除吕氏,只是不在一时之间。”
靳歙大喜道:“愿听先生计较。”
陆贾道:“当年张皇后无子,吕太后取后宫之子冒为张后所出,立为皇帝。窃闻此子之母本为吕氏族人之妃,怀身而入宫生子,实为吕氏之后。吕太后恐事情泄露,当时已暗杀其母以灭口。今皇帝长成,若使人告其非皇后之子,生母实已身死。皇帝闻之必生怨心,使之于中举事,或杀吕氏,或为吕氏所杀,或是两败俱伤,公与忠臣隔岸观火,伺机发难,锄吕兴汉,易如反掌也。”
靳歙道:“此计虽好,只是宫中无人内应,不易行之。”
陆贾道:“今汝阴侯夏侯婴为太仆,常在深宫,与其议计,事必成也。”
靳歙摇首道:“不可!当年夏侯婴三全惠帝、鲁元公主,素为吕太后重用,其心不明,不可轻与谋计。”
陆贾然之,又道:“广平侯薛欧,常为宫中卫尉,忠臣也,可与共计大事。”
靳歙道:“我亦想到此人。”
陆贾道:“若事不济,请公谨言,勿遗祸于陆贾。”
靳歙道:“我只说是我一人所谋便是。”陆贾遂告退。
次日散朝,靳歙寻着薛欧道:“连日公事繁忙,今日得闲,恭请请老友至舍下饮酒叙旧,如何?”薛欧喜道:“弟有此心久矣。”于是二人携手同至靳府,府中家臣已设好酒菜,二人对坐厅中,畅饮舒怀。酒至半酣,靳歙令左右退下,谓薛欧道:“高皇逝世已十年矣,昔日老臣或病或薨,朝中能如你我能开怀说事者,聊无几人也。”
薛欧笑道:“吾兄醉矣。朝中大臣如左右丞相、太尉者,皆老臣也,何为无人叙话?”
靳歙变色道:“今日你我畅快饮酒,久言污奸之人。”薛欧长叹一声,低头不言。
沉默良久,靳歙又道:“高皇临终遣言道:非刘氏为王者,天下共诛也。然君可观之:当先毁约者,居然是高皇正室之妻!实在是令人心痛。”
薛欧不由接口道:“公独不闻古人云:‘最毒妇人心乎’?”
靳歙拍案怒道:“必除此妇,刘氏方可安也。”
薛欧长叹一声道:“弟虽有此心,奈何力不能足也。”靳歙道:“公若有意,某倒是有一条良计。”薛欧道:“愿洗耳恭听之。”
靳歙道:“惠帝英年早逝,并未遗子,然吕太后取吕族之子,杀其母伪称惠帝之后以立之。此事朝中群臣,无一不知。然此子自为皇帝后,深居宫中,自然无人敢以实情相告。今此子为帝数年,业已长成,若公能设一计,使皇帝知吕太后杀其亲娘,必寻之报仇。一日得手,可除吕氏,再群臣合力,使之禅让,则刘氏可兴也。”薛欧闻毕道:“皇帝尚未成年,只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
靳歙叹道:“成与不成,皆在天意也。”
薛欧毅然道:“既如此,某愿拼死一试。”
靳歙道:“皆赖君使之力。”于是二人击掌为誓,议毕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