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之下,寂静荒原只听得到沙沙雨声,天光暗沉,气氛格外诡异。
城北郊一座破庙外林立的二十余名汉子面色凝重,将破庙团团围住。
“小胡子”焦急不已,顾不得身上被雨水浸透,想要伸脖看清破庙中的景象,却只能看到破败掉了半边格扇的大门内,地面上被篝火橙色光晕拉长的人影晃动。
“告诉你的人,可不要轻举妄动。”
蒋妩端着个缺了口子的破陶碗,冲着角落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微笑道谢,随即对面色铁青的魁伟汉子道:“我知你武艺高强,你若想试试是你跑得还是我的刀,就尽管试。”说着一口气喝了半碗温水,下巴示意那汉子:“怎么,不是侍卫吗?这么没眼力见儿,你平日里怎么伺候你主子的?倒水。”
汉子抿唇,执意不肯动作了,“要杀便杀,何苦折辱我!”说的是金语。
蒋妩便回以金语,声音温柔含笑:“瞧你这般气节,当不仅仅是个侍卫吧。”
说着话,捧着破陶琬,笑吟吟打量他。
那汉子年约三旬,身高八尺有余,猿臂蜂腰,坐姿笔挺,皮肤黝黑,容貌算不得英俊,只是寻常而已,但浓眉深目,眼锐如刃,神色狂狷豪迈,即便如今因打不过一个小姑娘逃不脱走不掉而觉得窝囊,神色中的睥睨之势仍旧不减。
蒋妩笑意深,“你这样儿的,也出来冒充侍卫。可不要砸侍卫的招牌了。”
汉子脸已黑如锅底,以金语道:“姑娘。我佩服你的勇气与胆量,可外头有二十余我们的勇士。方才你也已领略过他们的功夫,你就不怕他们攻进来?”
“怕啊。所以我会先拉着你垫背。有你这样的英雄人物陪我共赴黄泉,也算人生一大幸运事,当浮一大白!可惜这儿没有酒。”
蒋妩豪迈的仰头将破碗中的温水一饮而尽。随即随手摘了头上金步摇,尖锐的一端足可做飞镖使用。
因打斗已松散的发髻如瀑披散在身后,她娇颜上还有点点血污,水蓝褙子上也都是暗红“梅花”,可篝火摇曳的光影中,这样狼狈的娇柔女子。却有一股子出鞘宝刀般的凛冽锋芒。她的剑眉下星目中畏惧的洒脱和随时会如猎豹一般扑身而上的敏锐,让汉子心内不仅折服,就生出一些好奇来。
“在下达鹰,姑娘尊姓大名?”
蒋妩挑眉,并不回答,而是道:“达鹰?你们金语说来应该是文达佳珲。你是皇族众人?”金国国姓文达。
文达佳珲才刚因欣赏美人而好些的心情立即跌落谷底,脸色黑了。
“只是你自己在推断而已。”
“我才刚就在想,金国既然主张和谈,这会子却突然冒出一伙金国人明目张胆的刺杀主张和谈的大燕官员。这人必然是极不希望和谈成功的。”
蒋妩慢条斯理的道:“那么金国中谁不希望和谈成功呢?皇长子智勇双全,手握兵权,然久不在都城,恐怕不如皇次子与三子那般得百官呼声的高吧。如今老皇帝既病危。善于谋算的皇次子定然博得百官赞誉,应当是呼声最高的。皇长子一旦回了都城,唯一可以与之抗衡的兵权怕都要交出去了。此时。对于皇长子来说,和平才是一大忌讳。所以我想。来和谈的人当是皇次子或者三子的人,而你则该是皇长子手下的得力干将。”
说到此处。不顾文达佳珲面上的异样,蒋妩已笑道:“想不到你会自报家门。大皇子,幸会。”
蒋妩拱手:“我姓蒋。”
“你们大燕女子难道没有名字?只有个姓氏?未免也太粗鄙了!”
“你们金国男子不也都鲁莽有余智慧不足么,不怎么样呢就先自个儿交代了身份。”
“你!”文达佳珲瞠目如铜铃。
蒋妩依旧笑颜如花,“罢了,佳珲,天亮了,我夫君这会子定然在吩咐手下全城搜索我的下落,他那个人,不见到我的尸首是不会罢休的。你此番前来,当也是秘密而来吧?毕竟阻止两国和谈,为了你个人利益触犯国家利益,一旦昭然于天下,你可要成了千古罪人了。你的两个弟弟又都各有拥护者,只要在你父皇跟前加减一些言语,你当如何?届时你不但没了兵权,连常年征战的军功怕也要被罪行抵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