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蒋妩此言,饶是方才哭的眼睛业已红肿的杜明鸢都禁不住笑了,打趣道:“妩儿口中的有趣人,我还真要看看到底是多有趣。”
熟悉蒋妩的人都知道,她平日里是最闷的人了,女儿家喜爱的女红刺绣她一样不爱,琴棋书画也一样不喜,人家旁的闺中姐就算什么都不喜的,好歹找三两手帕交或者看戏或者进香也做消遣,偏蒋妩的性子孤僻的很。旁的女子兴趣爱好都是花儿粉儿什么的,蒋妩未出阁之前,就爱劈柴,要么就揍人……
杜明鸢不禁在想,蒋妩那么无趣的人,被她成有趣,恐怕也只是个寻常人而已。
蒋妩哪里不知杜明鸢的意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轻轻拍了下她,“你看你,要来给我送别,见了面就哭,哭的我心都慌乱了,好容易不哭了,这会子又故意来呕我。”
杜明鸢自然知道她在与她笑闹,躲着她的手对叶使道:“使你快看看,你妩儿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我明明什么都没,都是她自个儿心里明镜儿似的,反倒编排我排揎她。”
叶使见二人如此,心情也是豁然开朗,全没了方才的离别愁绪。
正在笑着,廊下有人回:“禀夫人,客人到了。”
话音方落,就见湘妃竹帘一挑,一名身着蓝色儒衫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在女子中当属中等身材,生的纤浓得宜,乌黑长发在头顶束了发髻,以淡蓝色文士巾固定,与她身上的蓝色文士长衫一同衬着她白净的面庞,显得很是干净爽利,加之她皮肤白瓷一般莹润剔透,红唇又是不点而红,不必细看其五官。只看气质就觉得此人当真是模样标致的很。更何况她弯弯的柳叶眉下那双灵动的圆眼,在进门后略微一轮,便觉此女绝非寻常人,倒是不觉得她穿男装不伦不类。反而觉得她这人合该就是穿男装的。
“姐姐!”阿蛮快步到了近前,学男子那般潇洒的行了礼。
蒋妩莞尔,双手搀扶:“阿蛮妹子不必多礼,你那里距离京都有段子路程,我没想到你会来。”
“姐姐和姐夫要去封地,阿蛮听了消息就立即快马加鞭的赶来了。我虽是个粗人,但好歹寨中还有许多兄弟。阿虎也与我一同来的,带了许多身手人品都拔尖儿的兄弟来,护送姐姐和姐夫去封地。”
蒋妩闻言,只觉得心中有所动容。
阿蛮那等聪明的女子。必然知道霍十九既被夺了官职实权,那些见风转舵惯了的人就未必肯在听服他了,要是去封地的路上有从前霍十九的政敌埋伏下来,他们手里若是再没有得力的人保护,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那般?
蒋妩拉着阿蛮的手坐下。道:“亏你想的周到。其实起那些兄弟,我还是心存愧疚的。上一次阿蛮妹子派了去跟随保护我的兄弟,我没想到最后竟不能带他们回来见你。”
阿蛮闻言,心内也有些难过,但是旋即她便绽出笑容,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大丈夫行走于地之间,不求建功立业,也当无愧于心,我虽为女子,可若是当初那样境地被我撞上,我怕都要冲出去与金国蛮子一决高下。能出一份力就是一份力。我们山寨之中虽都是草莽一辈,要学问,可能斗大的字加起来也不识一箩筐,但是若论肝胆,人人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汉。他们当初看姐姐出马。其实可以选择不跟去的,可他们自己做了选择。那时他们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我到如今,只有钦佩和羡慕,难过虽有,却以他们为荣。他们的家人也是如此。”
女子,竟能发此豪言壮语,且蒋妩能够清楚的感觉得到阿蛮此言是出于真心。并非是为了迎合她才做此论的。
虽然当初相识之时,阿蛮有蓄意迎合的嫌疑,可到了后来,她与阿虎是真正将她当做一个姐姐来看待的。不见得就送了多贵重的礼,全看他们的用心,就如这一次。
可是想起当初在黄玉山下惨死的那么多人,还有曹玉带她离开沙场时听见的那些汉子濒临死亡之前所发豪气干云的言论和感慨,她的心里依旧觉得像是缺失了什么又堵着什么。
“什么事儿到了你口中也成了好的了。那些汉子们我知道都是不畏死亡的,可是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子女…”
“姐姐放心吧,其实后头的事儿姐夫都已经处置的很好,他亲自派人前去,给了伤亡之人家中丰厚的抚恤,就连我们山寨现在都是渐渐能够见得了光的了。姐夫对那些人的家眷们,也可谓是做到极致了。”
蒋妩一愣,诧异的眨了眨眼。
阿蛮察言观色,奇道:“姐姐竟然不知道?”
蒋妩摇头:“的确不知,侯爷并未与我起。”
阿蛮**的坏笑道:“难怪了,不过如此可见,姐夫对姐姐也当真是用心的啊。”
叶使和叶澄在一旁听了许久,见阿蛮虽是落草为寇,却有这般心胸,且她所做的是寻常闺中女子无法做也做不到的,当即对她生出好感,也都笑了。
阿蛮这才似注意到周围的人,笑着问道:“还未请教这二位……”
“瞧我,竟忘了给你们介绍。”蒋妩为三人引荐,阿蛮与杜明鸢,叶使相互行了礼,才再度入座闲谈起来。
阿蛮性格开朗爽利,又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聪明女子,又得蒋妩的信任和青睐,杜、叶二人心底里不怀疑她,抛开芥蒂,也就发觉阿蛮的确是讨人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