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曹玉只穿单薄的夹袍,惊愕压低声音:“你说,有人贴了帖子?悬赏万两?!”
四喜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可不是么,才刚我在集市瞧见,都没敢多言语,躲着人灰头土脸的就回来了,要是叫人瞧出我是爷的长随,还不抓了去暴打一顿,弄不好被哪一位大侠宰了也未可知。”
“你若在多说一句,我也会宰了你。”
曹玉已是眉头紧锁。
四喜原是在外头受了惊吓,若平日里也不敢与曹玉这般说话的,听闻他轻声细气却饱含愤怒的话唬的身上一抖,忙堆了笑:“曹公子息怒,莫与小人一般见识,才刚真是被吓坏了,才会顺口胡诌的。外头有人非议侯爷,我心里头那个不平呦!侯爷对下人们的好处咱可都记着呢,又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
曹玉眼角余光看了看里屋,见并无动静,才拂袖道:“你去吧。没我的吩咐,暂且别乱多言。”
“是嘞!可是曹公子,这事儿不必多言,过些日子就怕那些江湖人士找上门来,来一个两个的还好,若是人手多了,曹公子纵然有天大的本事,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啊,您可多留心呐!”
四喜跟着霍十九,素来都是忠心耿耿,少有抱怨,今日纵然偶尔抱怨也当真是情势所致,真切的关切将曹玉逗笑了,“快去吧,小猴崽子。”
眼见着这位玉面黑心的厉害人物展露笑颜。并没宰了他的意思,四喜才欢欢喜喜的出去了。
而曹玉伫立在廊下,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事。霍十九早晚会知道的,总要让他看得清情势才好,也不能叫他一直自以为情况还如从前那般乐观。
可是才刚小皇帝已经去演了那么一出戏,这会儿连莫须有的罪名都一次压上来了,他怕伤中的霍十九会承受不住。
屋内的霍十九只隐约听见外头有人说话,具体说了些什么他是不知的,还预在纸上写字。蒋妩却是将这些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双手紧攥着坐褥。险些将锦绣的官绿色锦缎撕破。
好好好!这才叫忠君爱国之士呢!舍得万两银,不为皇帝去筑军队铜墙铁壁强军强民,竟是买霍十九一命。他这条命在她眼中是无价珍宝,甚至重于她的性命。不成想在外人眼里也这般值钱。
能拿得出一万两白银买凶的,又怎会是清流的穷酸们?如此大手笔去造霍十九祸国殃民的谣,对英国公搬走一块绊脚石是只有利没有害的。
事已至此,气也毫无用处,可蒋妩的理智这一次敌不过感情,她为霍十九不平,为他委屈。又想这么些年,如此高华的人一直背负着骂名,丢掉最在乎的体面去做一只过街老鼠。为的都是上面那位,那位却偏偏不给他信任。
纤浓的长睫几乎掩不住她眼中即将破碎的星芒。
霍十九拉着她的手再度摇晃,舌头不敢乱动。怕牵动了伤口,喉间发出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意为询问。
蒋妩这才回过神,抬眸望向他:“对不住,我走神了。”
夫妻一场,他岂能看不出蒋妩的情绪?用霍大栓的话来说。蒋妩是个真正的“汉子”,钢刀剜肉未必肯掉一滴泪。这会子却将一双明媚的杏眼中积满了水光,就是这般强忍着不哭的模样,才越发引人怜惜。
霍十九拉过她搂在怀里,落吻在她额发,轻轻拍着她的背。虽然说话不便,浓浓的关切和心疼又何须言语表达?
见他们如此,听雨和冰松忙去将七斤抱给乳娘带了下去。
院中轻盈的脚步渐远,蒋妩知道曹玉是默默离开了,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霍十九。。
兵来将挡,告诉他还叫他难过,不如就这般吧。
只是要对付那个老狐狸,必须要加快脚步才行。
蒋妩将笔递给霍十九,与之低声商议上一次的计划。谁料未等开口,外头就有小丫头焦急的回话:“回侯爷,英国公带了人来了。”
霍十九挑眉,缓缓放下了紫毫笔。
蒋妩惊讶之后恬然笑了:“他这会子倒是敢来,也不怕丢了小命。”
霍十九拍了拍蒋妩肩头,意思让她留在此处。
蒋妩哪里放心他独自去见英国公?就算霍十九给小皇帝下五石散的罪名证据不足,且那老东西也不会将对霍十九不利的事做的那般直接浅白,她依旧是不放心。
披了大氅,快步追去,藕臂缠上他的手臂,霸道的十指相扣:“我陪你。”
她霸道之下温柔依恋的心,叫他无法拒绝,无奈之下只得食指轻点她眉间,随即将她大氅上的风帽为她戴好。
他自伤了舌头无法言语,除了写字,其余时间只要与她交流,都会专注望她双眸,也会让她看清他原本深邃寒潭沉静如古井般的眼眸中难得展露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