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香火繁盛的前山,天界寺的后山就比较僻静了。
朱瞻壑跟着姚广孝来到一处园子,这里石塔林立,竟然是天界寺的墓园,当然这里安葬的都是比较有名望的高僧,一般的僧人根本没资格进到这里。
塔林的最深处,则是一处不大的断崖,这里已经聚集了十几个僧人。
更让朱瞻壑没想到的是,断崖上修有一个石台,台上堆着九层的木柴,一个头上烫着十二枚戒疤的老和尚平躺在柴堆上,苍白的皮肤带着几分青黑,看样子应该已经去世了。
“这是……要火化?”
朱瞻壑惊疑不定的问道。
后世两个人初相识,若聊的投机,跑去搓一顿烧烤十分寻常,姚广孝倒好,第一次见面就带自己烧人玩!
“不错,台上是广善师兄,他一生为善,去年安庆府水灾之后又遇大疫,广善师兄四处奔走,筹粮筹药送到灾区,自己也亲自进入疫区救人,活人无数,他却因劳累过度身染恶疾,苦撑一年却还是圆寂了。”
姚广孝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神情也颇为悲伤,看得出来,他与这位广善大师颇有交情。
朱瞻壑闻言也是肃然起敬,本来他对佛门并没有什么好感,因为他知道太多借助佛门势力为恶的败类。
当然有恶就有善,佛门中肯定也有一些悲天悯人的有德高僧,眼前这位广善大师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道衍师兄!”
早到的十几个僧人这时上前向姚广孝行礼道。
“不必多礼,都准备好了吗?”
姚广孝语气沉重的问道。
“都准备好了!”
为首的中年僧人神情十分悲痛。
姚广孝点头,这才对朱瞻壑道:“世子,这位是广智大师,天界寺的住持,同时也是广善师兄的师弟。”
“朱瞻壑拜见广智大师!”
朱瞻壑也十分礼貌的上前行礼道。
只是让人没想到,“朱瞻壑”这三个字一出,广智与身后的十几个僧人却齐齐后退一步,他们虽然身在空门,但对汉王世子的恶名也早有耳闻。
不过广智很快反应过来,他生怕朱瞻壑生气,尴尬一笑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世子乃万金之躯,今日驾临小寺,实在是贫僧等人的荣幸!”
“大师您还真会说话!”
朱瞻壑无语道,自己前身的名声到底有多差,竟然连和尚都怕他?
“好了,现在开始吧,不要误了时辰!”
姚广孝打断众人道。
严格来说,姚广孝并不是天界寺的僧人,而是在寺中挂单,但谁让他的身份太特殊,所以整个天界寺都以他为首。
“道衍师兄说的是,师兄一生苦修菩萨戒,摄诸善功德无数,生前更是得佛祖点化,留下遗言,圆寂后会凝结七彩舍利,万不可误了时辰!”
广智竟然越说越兴奋,微胖的脸上泛起几分兴奋的潮红。
天界寺虽然号称天下第一寺,但其实建寺的时间很短,还不到百年,洪武年间又被烧了一次,现在的天界寺是朱元璋下令重建的,算起来还不到三十年。
因此与那些动辄几百上千年的名寺古刹相比,天界寺明显的底蕴不足,但如果能烧出传说中的舍利子,那天界寺在佛门中就算真正的挺直腰杆了。
“广善大师说过要留下舍利子,这种事也能预见?”
朱瞻壑听到广智的话,忍不住向姚广孝问道。
“不错,广善师兄在圆寂前几天,梦到佛祖以七彩舍利投入其胸口,因此才会留下这样的遗言。”
姚广孝十分郑重的回答道。
身为广善的好友,姚广孝深知对方佛法精湛,一生行善积德无数,若他都结不出舍利,那天下就没有人能结出舍利了!
“可是……这样恐怕烧不出舍利子!”
朱瞻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至于所谓的佛祖送舍利,说不定是广善大师在最后病糊涂了,从而出现的幻觉。
结果他的话一出品,立刻引来广智等人怒目而视,要不是惧于朱瞻壑的身份,他们定要让对方知道,佛祖身上的袈裟为什么那样红?
“世子慎言!”
姚广孝也颇为不悦的看了朱瞻壑一眼,不过他身为长辈,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朱瞻壑暗自撇嘴,明明自己说的是实话,无奈这些人都不听,那他只好闭上嘴了。
时辰已到,广善大师的火化并没有什么繁杂的仪式,广智带人围着石台坐成一个圈,然后众人齐声诵经。
接着一个年轻的僧人点燃了石台上的木柴,雄雄的烈火燃起,将广善大师的遗体包围。
九层木柴看起来很厚,但木头这东西并不怎么耐烧,大概半个时辰后,木柴已经烧的差不多了,里面的遗体也化为焦炭。
朱瞻壑和姚广孝站在上风口,倒也没闻到什么异味。
广智和尚心急,这时也不等火里的灰烬完全熄灭,亲自上到石台,用一根铁杖扒开灰烬,想要从中找到舍利子。
等到广智将灰烬扒了一遍,眼睛瞪的都快掉出来了,却还是没找到传说中的七彩舍利,只有一些没有烧尽的遗骨。
虽然佛门也有人用遗骨充当舍利,但毕竟不如真正的舍利子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