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熟怪叫道:“一般人肯定都这样想,可是,问题是我俩根本没有、也不会得罪车马行,因为不相干,犯不着,车马牛不相及。”
阿乌说:“你俩一起做过什么?”
常熟说:“我俩一起做过的事,那多了去了,从小一起玩儿,摸鱼逃学,打马吊、推牌九、喝花酒,应有尽有。”
王会军说:“只考虑最近我俩一起做过什么事。”
常熟:“喝花酒。”
王会军:“喝花酒也不得罪人,你抢粉头也抢不过别人……”
说道喝花酒、抢粉头,常熟忽然一拍身边的被子:“我想起来了!抢粉头那次,是被马家那老家伙设计了……你们记得不?我俩一起做的事,就是上次跟老马家抢十二甲首做!”
常熟回头看着阿乌:“还有你,那次在山右会馆,你也有份。”
王会军眼睛一亮:“有道理。”
阿乌却是被雷轰了一下似的,猛地想起来,刚刚来常熟这里之前,他跟踪那个阴冷的中年人,在一条巷子里丢失了他的踪迹,可是,出来巷子后,在那条繁华的大街上,与布行街相连的,起手第一家商铺,就是马家熟青!
“是的,有道理。”阿乌也缓缓说。
收货的人,原来是熟青马家。
常熟他们挡人财路,以至于被人买凶“修理”,也许是符合逻辑的。
万里车马行的背后是驼帮,帮人收拾个人,也是常做的事。
可是,常熟、王会军与熟青马家争的只不过是一个甲首而已,熟青马家值得如此大动干戈的报复两个年轻人吗?更何况,还搭上了车马行一个伙计的性命,车马行也太不计成本了。
因此,阿乌疑惑的问:“这个甲首,有什么重大权力吗?”
王会军皱眉道:“这只是个面子,不是权力。”
常熟解释道:“甲首,只是个商人自治机构首领罢了,一方面打理商人们之间关系协调、公共事务,另一方面,打理与官府以及十六寺的关系。
这里面没有强制性,靠得是甲首的威望和协调能力,不但没有重大权力,有时候还要贴人力、贴钱财,要维持商业正常秩序、安全等事务,要代表大家把相关人等打点好。”
阿乌道:“这就奇怪了。一个费心费力的活儿,他们这样拼死的争抢,图个啥?”
常熟猜测道:“难道他们妄想以甲首这个名目,不但在白驼城站稳脚,还要堂而皇之的打破我山右人的把控?”
王会军说:“这还真的是妄想,一个虚职,怎能实现在买卖上的把控?我看马自芳这个人,睚眦必报,大概是嫌我们两个落了他的面子,心中不忿,才出此毒计。”
常熟道:“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王会军冷冷的说:“我在进门之前,正好听见胖头你在说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说得不错。”
阿乌却想得更多一些:如果不是因为利益上的原因,仅仅因为心中不忿,就派车马行报复,这不是商人做派,这是江湖人的做派。
而车马行那边,以那辆肇事马车的坚固,赶车的伙计本不至于受伤死去,那伙计的死,更像是杀人灭口。为完成马家报复这件事,车马行付出了一个伙计的命,明显也不是为了钱财,而只是纯粹为了完成这件事。
由此可见,车马行与马家,都是打着商人的幌子的江湖人。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商人合作关系,而是江湖上上下级关系。
马家命令车马行做什么,车马行不计成本也要完成。
但是,外人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如王会军和常熟,他们最多能从受害人的角度,从切身经历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到,是马家买凶害人。
甚至车马行和马家,他们自己……也好像不明确知道彼此的关系。他们对此讳莫如深,极力掩饰着这种关系。比如,车马行的文士,他就不会直接到马家店铺登门拜访,而是通过曲折的渠道传递信息。
只有阿乌,他恰好站在一个奇妙的角度,通过车马行报复常熟和王会军,看到了车马行与马家之间的关联。又因为车马行派人追杀他,从而看明白了马家的性质。
他不动声色。
其实,这就对了。
只有这样的组织,这样的关系,才是要杀死自己的组织。
商人,不会追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