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皇帝发话了,只让吴尚和张鹤龄来奏对。
“陛下,臣参……”
吴尚赶忙准备出言,然而,朱佑樘却是摆了摆手,指名道姓道:“吴尚,你要参的,之前张鹤龄未到之前,朕和诸位臣工皆已知晓。现在,让张鹤龄出言。”
这偏袒的太过了,御前擒拿,被轻轻放过,不过终归是一事,都是打人可以合并处理了。他们也不再争,但现在还不让吴尚先说,是想让张鹤龄再混淆下去,陛下对这个外戚实在太优容了,宠的有点过分,这让一众大臣们更加忧心了。
但陛下已是金口谕令,只让张鹤龄和吴尚说,在张鹤龄未曾说完之前,他们亦不好顶着违背陛下金口之言,徒增君臣隔阂。
唉
李东阳心中暗叹,今日说不得,又是张鹤龄向他们这些朝臣展示的时候了。这个外戚啊!对张鹤龄,他十分的矛盾。
张鹤龄可不管别人如何想,他恭敬出声奏道:“陛下,臣之前有言,请陛下准臣所请,捉拿东城察院御史吴尚。该员肆意冲击兵马司衙门,打伤兵马司属员。在臣下令捉拿之时,他更是意图反抗袭击于臣,臣当场制服,并押于衙中。
臣与同僚商议,决定上报有司。岂知,在臣与同僚议定正待押解上报时,发现该员竟已潜逃。臣本欲追缉,未曾想,该员竟是来到了御前,因而,才有臣见驾时之所请……”
“张鹤龄……”
“住口!”
吴尚本待辩驳,张鹤龄陡然一喝,肃声道:“吴尚,你岂敢直呼本伯姓名。先不论你是否为戴罪之身,单只论,本伯乃堂堂大明伯爵,官职正四品,御赐蟒袍玉带,你只是一小小的七品御史,岂敢直呼本伯姓名。尔读书几十年,入朝又是多年,你的体统呢,你的礼呢?这便是读书人吗?”
“几位阁老,戴总宪,莫非这便是读书人的气节?若是如此,那本伯觉着,这读书人的书,不读也罢!”
“张……寿宁伯,本官一时义愤出言而已,再言,你本是戴罪之身……”
一个脸红争辩,一个气度从容,指责有理有据,刘健和谢迁脸色阴沉,只看着不能参与。
吴尚此确实缺礼,在张鹤龄未定罪之前,该得到一份尊重。这不是尊重张鹤龄,而是尊重他的爵位和官职,更是尊重朝堂体面威严。
李东阳暗自摇头,这吴尚太嫩了,或是一直来压武人压外戚太顺了,让他心中已是失了度。今日先被打,后被押,再出言以礼驳斥,一步步的被张鹤龄压制,现如今气势弱到了极点。说不能说,打更别想了,前车之鉴在呢。
他觉得,作为内阁阁臣,他该说一句,因而,稍一思忖,他出面道:“寿宁伯,只是口舌,吴御史也代表不了所有读书人,莫要肆意扩大。还是说说你所奏之事吧。
刚听寿宁伯所言,本官有一事不明,巡城御史职责所在,即便是吴御史有所冲动,然,此不该成为你制服并关押他的理由。尚需寿宁伯解释一二,否则,你依然逃不过破坏朝廷体制,殴伤并禁锢朝廷命官,意图不明之罪。”
“李阁老所言极是!”
张鹤龄点点头,转身朝皇帝奏道:“陛下,臣请,准臣咨询英国公、马尚书!”
“准奏!”
朱佑樘若有所思间瞥了张鹤龄一眼。
“谢陛下!”
张鹤龄很规矩,规矩到在场的所有人都挑不出他的理来,让一众在场众臣,真正认识了一回。
这哪是粗鄙无术、嚣张跋扈的外戚,俨然一个有礼节、有气度的士大夫。虽然说话未曾引经据典、云山雾绕,但仪表比起一般的士大夫,更像士大夫。
张懋真就高看了一眼,或许,是以前一直看的太低了。
只是,这张鹤龄,突然提他作甚,是因为他是勋戚,要拉他一起下场?想多了吧,小子!
不过,陛下准了,那就让这小子问问。
张懋微微点头,看向张鹤龄。
马文升也是奇怪,难道因为兵马司有兵部一半管辖权的原因,让他这个兵部尚书给他张目?
呵呵!
马文升淡淡笑着。
不对,兵部、都督府,军……
马文升明白了,他不由看了看张懋,而此时,张懋也是看了过来。
似乎其他几位大臣也反应过来了,但还未等他们想着如何阻止之时,张鹤龄已是出言问道:“老国公,马尚书,下官甫自入朝,往日里亦未曾多有接触朝堂之事,有些事了解不曾真切。因而,在兵马司遇到冲击且该员拒捕反抗之时,下官未曾下令当场格杀,甚至不曾多加刑讯,只是先行制服关押了。
本准备上报之后再行咨问,正好,您二位是当今管着所有军队的,下官正好恳请二位给与释惑。
冲击军营,刺探军事,并殴伤守卫兵丁,喝令就缚,然不听劝阻,反抗并意图挟持,被擒后,再潜逃。此可行军法否?”
张懋意味深长的看着张鹤龄,未曾回答。他不愿意给张鹤龄搭腔,虽然谁都知道,张鹤龄说的是偏理,但事实上确实如此,大概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视了,兵马司衙门是军营呢。
但即便不搭理张鹤龄,他也不会反驳,军营是为重地,非旨莫入,非主要将领允准,不得擅入,这是根本,不容反驳,他也只能保持沉默。
马文升同样如此,沉默以待,淡淡的看着张鹤龄。
见二人不答,张鹤龄也不计较,笑着摇摇头,道:“本伯知道了,应是可行。当时未曾下令格杀,倒是手软了些。不过也好,正好人还在,可以拿下审一审,到底为何意图闯入军营,查问查问究竟!”
戴珊站不住了,他出言道:“寿宁伯何需危言耸听,我督查院下派东城察院,设巡城御史,负责巡查、监督,治安、审理诉讼、缉捕盗贼等事,自可督查兵马司之事,怎可以军和政分开而论?”
“戴总宪此言差矣!或是,有意侵犯权责,行僭越之事了!戴总宪稍安勿躁,请听本伯一言!”
张鹤龄摆摆手,继续问道:“巡城御史,监察御史,其职责本伯自有了解。巡查、监督,但此巡查、监督在于事,纠察不法,难道可查探军队本身?恕本伯浅薄,何曾有过这般的规定?
英国公,马尚书,容下官再行一问,兵部有行令调兵并督查军兵之权,但兵部在未有谕旨之时,可否进入京营之中去瞧瞧,京营是如何布防、如何运行的?
不知二位可予下官解惑?英国公,您认为呢?”
张懋眯着眼睛,沉声道:“将有将命,非陛下谕旨,军队岂可擅言查看,权责岂可混淆。别说监察之人,即便是提督军务的兵部,亦不可轻言干预,否则,军制上下岂不乱套。”
马文升头疼,没成想,张鹤龄一言,把兵部和都督府一直以来的矛盾提了出来。他真不想说话,但此刻却不得不说。
于是,他也是沉声道:“兵部调兵行令,自有陛下圣命于先,既有圣命,提督军务之人岂可无有了解军营上下的权责,若是不能了解细节究里,又如何指挥军队行军作战!?”
“马尚书,提督军务,是提督,此提督可不是职位!提督的权责在于提领和监督,即便行军作战,亦只需提领战略,作战自有将领。再者,一个只读了几十年书的人,又懂的几分作战?莫不以为看几本兵书便能作战?岂不闻赵括乎?”
“英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