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一段路，连民房都没有几间，视野之中便全都是田野了。</p>
清源晓海跟在冬雪砚春的身后，她的百褶裙随着每走一步就随风翻飞，对街追跑的小孩子传来的打闹声分外刺耳。</p>
她纤细的背影，就像会津若松的景色烙印在自己的眼眸中。</p>
自己经常和她在大半夜溜出家门出散步，那时的会津若松万籁俱寂，处处流露着和平与宁静。</p>
而现在，守望在稻田里的稻草人变得越来越丑，身上的衣服是当年的旧衣服，它如同一个小怪兽一般持续污染着这里。</p>
这让清源晓海感到极其不可思议，也让人心烦意乱。</p>
“砚春？”他喊道。</p>
想安慰的话浮现在脑海，但她先前的愤怒和羞愧都是发自内心，让话语转瞬间消失不见。</p>
清源晓海没法简简单单地安慰她说「没事的」。</p>
“晓海，你是要问我怎么了吗？”冬雪砚春停下脚步，语气很是不安。</p>
“诶——？”</p>
清源晓海不由得望向冬雪砚春，从她黑发的缝隙中，能看见耳朵都红的像要滴出血。</p>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街道边，风吹枝叶的哗哗声此刻听起来莫名寂寥。</p>
冬雪砚春的胸部微微起伏，凝望过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轻柔摇曳的刘海，在她的睫毛上肆意骚动。</p>
“我爸把全部的钱都投资了福岛县里的一个矿山，但最后赔了，还欠了不少外债，我妈其实也很为难，把能借的亲戚都借了个遍，但还是不足以补上欠款。”</p>
“......所以她才想来找我的吗。”</p>
冬雪砚春两侧的腮帮微微鼓起，点了点头。</p>
“晓海你怎么想？”她又突然问话，眼中是夹杂着些许恳求的目光。</p>
清源晓海凝望着她的眼神，视线瞄到柏油路的中央，那里白线等距地画在空无一物的地面上。</p>
片刻过后，他回答说：</p>
“其实无论怪罪于谁，都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拯救自己，因为没人能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但是，我永远站在你这边。”</p>
最后那句显得是多余的，但大抵是清源晓海为了用来掩饰尴尬的手段。</p>
冬雪砚春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为了隐藏朦上一层雾气的视线，她悄悄摁住眼头，不知怎地，喉咙好热。</p>
“我要赚大钱。”她轻声说道，声音却不受控制地颤抖。</p>
清源晓海察觉到她的异状，往前靠近，指尖温柔地轻抚着她额头的零碎刘海。</p>
“抱歉。”</p>
明明不需要道歉的，明明不是他的错。</p>
“但我不知道做什么。”冬雪砚春的舌头仿佛麻痹，眼眶里水气氤氲。</p>
“慢慢想嘛。”</p>
“我都十五了。”</p>
看着她这幅模样，清源晓海觉得好心疼，直接轻轻抱住她的头靠在胸膛说：</p>
“砚春是个好孩子。”</p>
“才、才没有。”</p>
“那是坏孩子？”</p>
“也、也不是。”</p>
伯劳在树枝唧唧鸣叫，阳光照亮她的侧脸，清源晓海的掌心隔着衣服，轻轻地放在她的背部。</p>
冬雪砚春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每当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心中空虚的部分都会得到填补，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那种里里外外被填满的感觉。</p>
就像煲了很久的醇厚汤汁，滑入胃里的瞬间，就会像温和的光一样，往全身照耀开来。</p>
每当这时，现实的诡异天秤就会暂停它那不尽人意的摇摆，宛如时间定格般戛然而止地稳定下来。</p>
“晓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