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孟家村,亥时一过,所有村民都已经睡去,唯有阿木一人没有丝毫的睡意。
天高月浓。半圆的月亮在西南天边静静地挂着,洒下青辉,澄清而又缥缈。
“哗哗”的海浪声,在夜里传得很远很远,更显小村落的静谧安详。
孟家村所有人都睡了,微起鼾声。阿木把碗中的残酒饮尽,微微有些落寞。
一道黑影,从月色中划过,翩跹而落。那是一只乌鸟,落在阿木的肩头。
那只小乌鸟,样子很特别。白嘴,红脚。通体黑羽,光泽闪亮,唯有脖颈处一圈白羽,颇为乍眼。
“你来了!”阿木很自然地笑了笑。
七年里,没有一天例外。当孟家村的所有人都睡着的时候,这只小乌鸟便会出现,落在阿木的肩头。
阿木问过村里人,应该就是这只乌鸟,十七年前,招呼孟家村的人救了自己。
从阿木醒来到现在,每一个无眠之夜,都是这个小乌鸟陪伴阿木渡过的。这是一只神奇而有平凡的乌鸟。
阿木拿过一个空碗,倒了一碗酒,放在石头上,自己也倒了一碗。
“又都睡着了,你来陪我喝一碗吧!”阿木笑着,用自己的酒碗撞了一下石头的酒碗。
“帮”的一声,声音很钝。
那小乌鸟,从阿木的肩头蹦下,落在石头上。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阿木,但是却流露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歪着头,小乌鸟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拍打了一下翅膀,居然真的把头埋在了酒碗里。
白色的鸟喙,轻啄着那碗酒!
“呵呵!还是你这个小家伙有趣!”阿木笑着,自己大口喝着酒。
“今天,老三叔和孟二哥他们出海回来了,有了大收获。那三条大鱼真是大!嘿嘿!大家伙儿,很高兴!”阿木边喝边说,自然是说给那小乌鸟听。
“不过,我总感觉那三条大鱼死得蹊跷!好像是中了法术!否则怎么会把捕获?”阿木看着小乌鸟,然后认真地道,“说!是不是你们乌族的妖干的?”
那小乌鸟,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好像有点晃晃悠悠的样子。阿木说什么,根本没听见。
“嘿!”阿木收敛了认真的表情,苦笑了一下,“也可能是我想多了!最近总有些头痛!”
七年来,开始的时候,阿木真的认为这只乌鸟定是东岭中乌族的小妖,因为它每晚必来。
可是,日子久了,除了每夜准时出现外,这个小乌鸟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当然,这小乌鸟似乎颇通人性,基本上能领会阿木的意思。
不过,从来不会开口说话,也没有展示过任何的法力。
阿木不知多少次提到妖族,乌族,那小乌鸟都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只是一副萌态。不是所有的乌鸟都是乌族,就如同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修士。
日子久了,阿木也只好把它当做一只有些灵性的凡鸟,甚至自己的宠物。方才,阿木问它乌族之事,没有报丝毫的希望,纯粹是为了找趣。
阿木心里藏着数十年的往事和很多惊人的秘密,对于孟家村的人,自然不会说那些。即使说了,那些终身未出大山的淳朴乡亲,也不会理解和明白,反而会引起恐惧。
可是一个人,一个凡人,你心中有很多往事和秘密,而且七年孤独的一个人,七年的孤独的夜晚。想必,总会想说说,哪怕是自言自语。
阿木便是如此,而这只小乌鸟,每晚都来陪阿木。
开始的时候,阿木怀疑它是乌族小妖,也曾动过让她帮助自己的想法,但是试探过数次都失败了。
也曾怀疑,这小乌鸟有所企图,但是一想,现在的自己孑然一身,如有企图,也不会用这夜夜相伴的方式,真是乌族,手段绝不会差。
于是,寂寞无聊时,阿木便向这小乌鸟讲些故事。开始是为了试探,后来纯粹是为了打发一个个不眠的长夜。
小乌鸟,不会说话,只是默默地听,也不知道能不能听懂。
不过,时而落在阿木肩头,时而栖息在树枝上。
村子里,村民帮助阿木垒了一个石屋,小乌鸟也常去那里,落在窗口或者阿木的床头。可以说,这七年里,阿木最亲密的伙伴,不是村里某个人,而是这小乌鸟。
开始的故事,都是不疼不痒的,阿木真实地讲自己,讲柳镇,讲师父,讲羽儿,都是平常凡人的琐事。
后来,阿木隐去自己,讲王寒的故事,说修仙,论北寒,讲离水,讲寒冰依,讲北极仙海。
再后来,阿木又讲了一些传说,比如黑水,比如鬼城大战,比如紫幽城的使者,比如魔棺。
七年里,日日夜夜的故事,阿木把自己记忆中的东西,几乎都说了一遍,只不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乱七八糟,有时阿木自己都不知道讲了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