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月心里一沉,她不会心疼这些靠典妻卖女过活的男子。
但她心疼那些当做物品被买卖的女眷!
如果大多数人都将买卖视作正常的事情,那就算受害者陷于逆境,不逆来顺受,而是借困衡为砥砺,也很难逃脱困境。
相较于受害者的困苦,她现在所受到旁人的污蔑与讥讽,根本不算什么。
没有动摇想救人的决心!
云皎月眼眸淡淡,扫了眼卖蛋白夹沙的方向。
日头渐猛,孩子脸上汗水凝结,胭脂掉色。
准备尽快结束争执,松开寻死的老妇人手腕,将人交给霜商看管。
再是不冷不热问着官差,“你怎么称呼?”
官差卸下防备,“小人李运。”
云皎月握着泥金扇柄,好笑出声,“李运,你不会以为我被人辱骂,就会倒戈同你们站成一线,认为你们是什么好东西吧?”
李运变了脸色,苦大仇深,“上医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云皎月扇动扇子驱散热气,抬头扫了眼不远处满楼红袖招的青楼。
漆黑眼眸冰冷深沉,陷入深思。
农桑者少从商者多的情况出现后,有些人甚至也不从商,只是弃农。
他们抱着有一日过一日的态度贪图享乐。
在买卖妻女,银钱唾手可得后,免不了就会去吃喝嫖赌。
不怪云皎月以最坏的恶意揣度人。
实在是,现在是青天白日的劳作时间。
而这些脸庞黝黑满手茧子的男子,他们此刻最应出现在耕田之上,却大量涌现城中。
除了进城享乐这种理由,云皎月想不到其他。
“老夫人,一码归一码。”
“虽然你选择性忽略卑劣的女婿,但我会尽一切努力帮你找回亲人。”
确认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家的女儿与外孙女,是何时被卖?”
老人一个劲拿袖子抹泪。
她尚有良心,知晓女人的气愤从何而来。
自己的女儿和宝贝外孙女被卖进窑子后,她不是没带着老伴找过女婿理论。
可理论归理论,她拿女婿毫无办法。
只因祖祖辈辈的人们,都在践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家家户户的男女,都默认三纲五常是必须遵守的行为规范。
早在女儿婚嫁,他们家收下聘礼的那一日,她们的女儿,就成了夫家的人!
既是夫家的人,他们就无权要求女婿赎回女儿。
而她们自己本身就自顾不暇赋税,又哪里有银钱去赎身女儿?
老人犹记当日女婿扔给老伴半吊钱,而老伴拿了铜板,就再也不顾亲生女儿的生死,自顾自转身离开。
她眼睛通红,哑声道,“是四月前被卖。”
“那你可知,她们被卖到了何处?”云皎月追问。
老人摇头,“我去城中各家青楼门口蹲了几日,没瞧见我的女儿与外孙女。”
“后来老伴嫌弃我不在家做手工,也不便再去蹲守。”
心痛道,“今儿个还是我偷摸着出门,我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何处。”
问到这种份上,云皎月大概明白青州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情根本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纵观全局,谁能想到被频频夸赞治安尚可的青州,竟已陷入腐烂糟朽的境地!
如官差所言,民众平日里能见到的不会是朝廷大员。
所以即使是宋时年与左昌顺两位大人,他们也会因为身居高位,无法深入辨析大多民众一手掩盖的丑闻!
云皎月抬手揉着眉心,掩饰内心的怒火。
她越想事情的细枝末节,梳理脉络。
一侧握紧的指节就难以克制地咯咯作响,随即也不忍了。
一把抓住李运的衣襟,狠狠甩了对方几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举动震惊到在场所有人。
连方才还在侮骂云皎月的人,也顿时安静得像只鹌鹑。
霜商愣了愣。
她们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李运脸颊被打得火辣辣,想反抗却反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