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宵禁刚过。
冀县城外陆续有贩货的货郎赶来,亦有从城中出发,前往贩马的商贾,本该是川流不息的城门口,如今却是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
究其原因,城门口的正上方,以麻绳垂钓着两具尸体,从外表上看,分别是张彪、张敖二人,但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是表皮是二人,但内里填充的全都是草芷。
此乃县令王昊最新发明的酷刑。
剥皮揎草!
这手段虽然阴狠毒辣,闻之令人魂飞魄散,但在老百姓的口中,却是对此大加称赞,纷纷围聚在城门口处,将憋屈了多年的痛楚,一吐为快:
“天杀的张彪父子,作恶多端,今日有这般报应,实在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
“哪里是苍天有眼,分明是县令有眼,能为咱们老百姓做主。”
“没错,咱们冀县终于迎来了真正为民做主的好官。”
“敢于对张家下手,而且还将其如此对待,干得漂亮!”
“哈哈,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定要买点酒,回家庆祝一下。”
“没错没错,一定要好生庆祝一下!”
“......”
城门口处的老百姓欢呼起来,宛如过年过节一般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彷佛拨开谜雾见晴天般畅快。
老百姓外围,一個身穿劲衣窄袖长靴的短打扮男子,前襟的刺绣与腰间的流苏,调和了一些邪魅神秘的中性气质,显出几分俏丽与妩媚来。
“哦?张家人已经死了?”
男子抬起桃花般的迷人眼眸,望着被做成草雉的张彪父子,面上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虽然只是定金,但这钱赚得未免也太容易了一些,还没干活呢,雇主就已经死了。
“这钱......”
男子峨眉浅蹙,洁白如玉般的面容略显得有些为难。
无功不受禄,这些钱拿得让他揪心,总感觉有些不安,不符合他往日行侠仗义的标准。
偏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个声音:
“咱们快去瞧瞧吧,县令派人去抄家了。”
“听说光钱都有十余个大箱子,各种金银器皿,数不胜数。”
“全都是盘剥的咱们冀县百姓的血汗,一定要去瞧瞧。”
“走走走,赶紧去瞧瞧。”
“大家跟上!”www.
“......”
县令抄家?
哼!
这是损公肥私吧?
男子面上浮出一抹早已窥破一切的笑容,顺着人流,进入冀县,转过两个弯,走过两个巷口,来到一处青砖白瓦的建筑群中。
前方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俨然到了张家,只可惜人山人海,压根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何事,瞥一眼旁边的槐树,连上面的枝杈间,都站着两、三个人,压得枝干都弯了腰。
男子不是个能凑热闹的人,皱起嫌弃的眉头,选择抽身退了出去,环顾四周,赫然发现一处两层高的房顶,视野相对比较宽阔。
一个晃身,消失在了人群中,随后不久,便出现在那两层高的屋顶,站在屋脊上,怀抱长剑,迎风而立,将张家庭院外的景致尽收眼底。
十余个虎狼猛士披坚执锐,以拒马将老百姓隔开,形成一个半月的空地,约莫方圆五丈左右的样子。
而在这方圆五丈的空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箱子,里面放着何物?男子不太清楚,但隐约可以瞧见最上面箱子上放着十余吊五铢钱。
难不成......
男子俊美的面庞上露出惊异的神色,作为凉州最强悍的游侠,杀一次人的价格,也不过数十吊钱而已。
即便如今的任务是要诛杀县令,男子冒险将价格提高到了数十金,但饶是如此,依旧难以与眼前装钱的箱子相提并论。
此外,在旁边的空地上,珊瑚、珍珠、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等等,堆积如山,其价值更是难以用钱来估量。
“好一个张家,果然富庶。”
男子桃花般的眼眸中掠过丝丝惊诧。
不过......
他可不是贪恋这些财帛,而是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新来的县令手黑,居然靠这种办法来达到损公肥私的目的。
不得不承认。
这种手段的确要比与豪商富贾勾结赚钱更快,但也的确将自己的路子堵死了,只怕冀县城中的其余世家豪族,要联合起来对付县令了。
没有当地豪族的支持,不论是县令也好,还是郡守也罢,必将成为空中楼阁,一系列的政策手段,都难以施展。
这是哪来的县令?
竟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破坏行规?
莫非此人在雒阳有人,否则岂敢如此放肆!
此刻,从张家走出王昊,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财物,即便他尽可能保持淡定,都不由自主的露出骇然的神色。
经过盘点,这些资产虽然没有达到家资逾亿的恐怖程度,但数千万家资还是有的,在凉州这种偏远的边郡,绝对堪称大佬级别的存在。
“当真是叹为观止呐!”
即便是北地皇甫氏出身的皇甫氏,都难以遮掩住那惊叹的目光,眼神中流露着震惊、恐惧、羡慕、震撼等诸多情绪。
“同样是豪族,差距竟如此之大?”
按照常理,谯县的许褚与张敖应该算得上是同一个级别,可单论财富而言,便是十个谯县许家,都比不过一个汉阳张氏。
若是放在现代社会,许褚的确堪称在郊区有庄园,乃是妥妥的富豪级别,但在汉末古代,能在城里有房,才是真正的大佬。
程昱递上了一沓地契,惊叹道:“县尊,城内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产业,是汉阳张氏的,赵家、李家加起来,都没有张家多。”
“酒肆、马场,还有城南的那一条街,全都是张氏的,他们还管着十余个货仓,往来的客商若是不经张家盘剥,是跟着回不了关中的。”
“还有......”
紧跟着,程昱又递上一个账本,轻声道:“这是近些年,张敖给张让送礼的账目,不管怎样,俩人之间是有勾结交易的,张敖能在冀县有如此大的权势,张让才是幕后掌舵人。”
“把它送给杨公?”
王昊非常清楚程昱的想法。
毕竟,现在士人、阉宦内斗比较狠,虽然只是一分受贿的罪证,但不管怎样,也算是一种助力,想必杨赐、袁隗、王允,一定会喜欢。
“权当作回报。”
程昱的想法也比较简单。
他俨然已经意识到,单凭这一点,是不可能扳倒张让的。
可是......
自家县尊把罪证交给杨赐、袁隗,代表着一分对抗阉宦集团的忠心,而且此事有了三公权势的人撑腰,自己腰杆子同样可以硬起来。
“既如此,交给你了。”
王昊甚至连翻阅都懒得翻阅,将其直接塞入程昱手中:“昨日统计的张氏相关案件物资,可曾核算出来?”
“恩。”
程昱点点头:“已经核算出来了。”
王昊试着询问:“需要多少钱?”
程昱回答:“约莫一千万吧,毕竟有些人已经不在了,迁走了,根本无法溯源,有一千万钱,肯定可以解决。”
“好!”
王昊确定自己只是在冀县暂住,因此也没有打算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