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执塔一带向来是不归山的禁地,没有掌门谭殊的命令,方圆五里内任何弟子都不得擅闯。云凝曾听师尊说过,忘执塔里面囚禁着一个婴儿,这个婴儿是无相宫尊主燕凌风的儿子,乃是魔教的余孽。当年各大门派剿灭魔教之后,掌门谭殊将婴儿带回了不归山。此后,各门各派纷纷上山进言,主张处死婴儿以绝后患。谭殊不忍就此杀害一个无辜婴儿,可又迫于江湖各方的压力,于是请动三老,以本门《归藏笈》中的玄奥咒术,将他以永婴之身镇于忘执塔中,永生永世囚禁于斯。此举虽然剥夺了这孩子历经人世苦乐的机会,可毕竟保住了他的性命,也算是合乎天道生生之德。
可是无相宫虽灭,余党却并未除尽。这婴儿存在一天,魔教群妖岂会不思救回少主重建魔宫?他此番下山,已然见识了魔教护法的厉害,倘使群妖重新聚集起来,江湖上岂非要再起祸端?云凝实在不懂,如此简单的利弊权衡为何掌门却想不明白,难道只是为了所谓的“天道”和“慈悲”?可是牺牲那婴儿一个,却能够使得千千万万的生命免于杀戮,这岂不是更大的“天道”和“慈悲”?
云凝想不通,也不愿再想,世间事总是难以想个明白,况且一切有三位师尊做主,他们的话是永远也不会错的。
倏忽之间,云凝和云歌已经来到了忘执塔前。他们施展“瞬息万里”从天极峰上直跃而下,履群岚如平地,反而在举着火把上山的众弟子之前赶到了。
此时,一蒙面黑衣人与十数名守塔弟子缠斗正酣,又有好几名弟子已毙于塔下,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黎师兄带领众弟子这时候也已经赶到,见凝、歌二人便点头为礼。众人手执火把,将忘执塔四周团团围住,一时间火光冲天。
那十数名守塔弟子勉强招架至此早已是气力将竭,眼见众人驰援赶到,马上便退了下来。云凝心中暗惊,这黑衣人孤身一人闯上山来已甚是了得,而守塔弟子个个非是弱手,以众敌寡却还险些全军覆没,只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又想,忘执塔是我不归山禁地,此人怎能知道,而且一上山便直奔此处而来?莫非又是那两个护法当中的某一个,前来营救他们的少主?可云凝见此人双臂齐全,也并未亮出从辰剑,身形招法和王城后山密林中的两人也明显不同,于是心中更犯疑惑。
守塔弟子中带头的那个捂着胸口来到黎师兄面前,一揖说道:“若非师兄及时赶到,我们几个今日恐怕也要丧命在此了。”
黎师兄还过一礼,说:“贼人闯山非同小可,幸亏师弟传信及时。我们先合力把此人拿了,细问清楚再说。”
众人刚应了声“是”,只见两只黑影倏地掠出人群,一左一右齐向那黑衣人攻去。原来,云凝和云歌听他们虚辞客套早已不甚耐烦,他们知道黑衣人身手了得,只怕他得了喘息之机一时难以对付。那领头的守塔弟子见二人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暗骂一句:“风头都让你们无极崖的人出尽了!”说着也便率领其他弟子冲了上去。
那黑衣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丝毫不敢轻敌。又见凝、歌二人出招凌厉已极,心中更自彷徨无计。他身法迅捷无俦,乱剑之中竟也腾挪自如。于此同时,双手结印逾加更迭繁乱,一时间竟使出了五六种上乘咒术。
黑衣人暗自思忖,如此缠斗下去不是办法,若不痛下一番杀手,今日恐被一群道行微末的小辈困死在此。于是心念一动,左掌朝上,右掌朝下,双掌对合。接着,他将合起的双掌横在自己眼前,双手缓慢错开,两手中指甫一分离,指尖霎时电光乍闪。
而就在他双手横在眼前的一瞬间,身边骤然掀起飓风。那飓风狂暴如烈,刚猛无伦,逼得众弟子人人以定身咒护体,手中利剑纷纷被狂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而去。有些弟子拼死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剑,于是手背立刻便给罡风割得皮开肉绽。再强撑得片刻,整条手臂被卷入狂风之中,被风中飞速旋转的利刃绞得血肉模糊,直露出白骨森森。
众人眼见那黑衣人朝空中腾跃而起,被狂风裹挟的百十把利剑如龙似蛟紧随其后,月光映照,灿银之泽乱眼;剑身交撞,金铁之声铿锵。
“不好!”云凝如梦初醒,大喝一声,“快布防御结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那些利剑便如雨点般自空中激射而下。此时此地明明只有百十来名弟子,剑也只有百十来柄,可空中射来之数何止倍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