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太多了。
前世刚刚穿越来的时候,她被楚家的规矩压得浑身不自在,偶尔夜深人静时,也冒出过攒些银两私逃出去的念头,可静下心来想一想,实在无处可逃。
离了家族亲人,她一个幼女,无所依靠,不管手头有没有银子,这日子都要风波不断。
生活不是探索,她断不可能在离开楚家之后再去了解这个世界有多大,一斗米又要多少钱。
常郁映比她好上一些,起码及笄了,手中也不缺银子,可就如常郁昀说的,常郁映想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生活,被骗了一点也不奇怪。
常郁映是一个深闺中养出来的姑娘,从小到大,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人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府中生活且不去说,等出门去了,要带上的东西,要乘坐的车马,要打点的所有事体,都有人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当。
若只有常郁映一个人,只怕是要寻个马车都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多少价钱,形单影只的孤女一人,实在是太招眼了,这可不是靠着一点儿小聪明就能应付过去的。
便是去买了丫鬟婆子,毕竟不是深宅大院里伺候过的,常郁映用得未必顺手,即便是能挑到几个,恶奴欺主的事儿多得是了,常郁映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又不能露了常府的身份,身怀巨资,反叫恶奴谋了钱财都不稀奇。
常郁昀偏过头看向楚维琳,舱室里点了灯,光线温和。映得楚维琳的脸庞似有淡淡的光,而她的眉头却微蹙着,神色并不愉悦。
大抵是因着常郁映的事体心烦了吧……
从前,楚维琳和常郁映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
常郁昀一面想,一面伸出手,指腹在楚维琳的眉心轻轻按了按:“琳琳,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楚维琳怔怔看了常郁昀一眼。指尖暖意。她回过神来,见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沉沉湛湛望着自己,她耳根微微一烫。道:“我是不喜欢她,但她毕竟是常府里的二姑娘,万一出了什么事体,连累的都是一家人。既然有消息。早些寻到了她,也免得大家提心吊胆的。”
水茯送了晚饭过来。楚维琳便不再提这桩烦心事,让方妈妈抱着霖哥儿过来,一道用了饭。
霖哥儿已经长了不少牙齿,软糯的东西都可以吃。桌上除了他们夫妻的饭菜之外,还另外给霖哥儿准备了小米粥,厨娘们做事仔细。每顿的粥都不一样,或是肉或是虾。熬得软烂了送上来。
霖哥儿最爱的还是鸡蛋羹,老祖宗怕他路上吃得不好,甚至让庄子上准备了不少土鸡蛋,叫他们一路带着。
等撤了桌,时辰不早不晚。
常郁昀笑着问楚维琳道:“要不要去甲板上走一走消食?”
楚维琳眼睛一亮。
她是头一回坐船,自然是什么都新奇的,只是夜色已黑,她不方便提出来,见常郁昀邀请,便欣然答应。
三月里的夜风还有些凉,两人披了斗篷才往外头走。
一上到甲板上,迎面而来的夹杂着水汽的夜风吹得整个人都一个激灵。
船上亮着灯笼,视线并不受影响。
虽然离开渡口的时间并不长,可这沿岸一带并没有城镇,只能瞧见影影绰绰的黑色,似乎是树林,在极远处的地方,才有一些灯火,大抵是村庄了。
水面宽阔却也平静,行使的船舶不多,彼此能瞧见亮光,楚维琳一眼看去,和下午时在岸上看的情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常郁昀牵着楚维琳的手,道:“我听船家说,这一段沿岸看不到什么,等再往南去,过了渝州,越接近旧都,这岸上景致越好,无论是白日里还是夜晚,都很好看。咱们这艘大客船,最上头那一层里,还有一个大舱室,窗户都能启开,等天暖些,坐在里头品茗、酌酒,看这外头景色,自有一番趣味。”
楚维琳被常郁昀说得兴致盎然,恨不能快些到了旧都那儿,看一看那不一样得景色。
她笑着与常郁昀道:“京城里不兴游湖呢,除了长公主府中有几只画舫,似乎不曾听说其他府中的女眷们爱观湖景的。我曾听三姐姐说过,旧都那儿,出入坐船的极多,便是楚府里头,都有自己的小船埠,方便女眷们出行。我在书房里看到过,江南那儿时兴游湖,除了冬天少些,其余时节时常会登船出游,都是大船,行走水面。”
来到这个时代之前,楚维琳是江南人,近水亲水,虽然景点之中供游客游湖的画舫难登大雅之堂,但也能品那么一个味道。
而现在,等到了江南,能亲眼见一见这里观湖赏景的情致,倒也十分有趣。
常郁昀含笑看着楚维琳,江南是兴游湖,可那说的是绍州明州等湖水多的地方,金州那儿,靠着山却不近水,要想游湖就很不方便了,可看楚维琳很是期待,泼冷水的话,常郁昀说不出口,便也不提了。
夜色更加浓了,有一些船舶已经下了船锚停在了水面之上,常府的船却还在行使,楚维琳知道,这是为了早些赶到渝州去。
风越发凉了,夫妻两人回了舱室,梳洗一番,也就歇下了。
这一路风向好,又是顺水行舟,速度极快。
沿岸之上,偶尔会路过城镇,常郁昀对着水图,与楚维琳介绍那些地方。
头几日,常郁晓有些急躁,到了如今,倒也平静下来了,总归路程就是这么远,再急也是无用的。
估摸着第二日一早就该到渝州了,常郁晓有些不踏实,半睡半醒到了清晨,起身走上甲板,见水面上船只多了起来。晓得渝州不远了。
卯初时就能远远望见渝州城镇,可渝州码头亦是繁忙之处,等常府的船舶靠岸时,已经快到巳时了。
常郁晓来寻常郁昀,兄弟两人一块去拜访那朱主簿。
楚维琳换了身衣服过来,身后的流玉手中拿着一顶帷帽。
常郁晓看见了,不解地看向常郁昀。
常郁昀替楚维琳解释道:“让琳琳一道去。陈家那个妾室毕竟是个女眷。有些话我们两个不好问。”
常郁晓一想就明白过来了,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