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台莱耶夫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基里洛夫,最后盯着正朝报话机走过去的阿赫罗梅耶夫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他也明白基里洛夫为什么会让阿赫罗梅耶夫去接这个电话的缘故。·
本来根据战场的情况变化,随机应变地采取一些行动,是无可厚非的,就算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策反一支敌人的部队,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这样做是削弱了敌人加强了自己。但由于那些名目繁多的条令,却极大地束缚了我的手脚,以至于在这件事情上,我不得不保持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这样一来,事后有人追究的话,可以让阿赫罗梅耶夫来承担这个责任,说他是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做出的决定,只要此事与我没有太大干系的话,我就可以在关键时刻出面为他说情,将他保下来。要是换了我亲自做这件事情,而被别人追究的话,除非叶廖缅科级别的指挥员亲自来保我,否则我也逃脱不了上军事法庭的命运。
我们三人虽然都坐在桌边没动,但谁也没说话,都侧着耳朵在听阿赫罗梅耶夫和萨夫琴科的通话:“喂,是萨夫琴科同志吗?我是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少校,您有什么事情要向师长汇报的吗?师长正在忙,没时间接您的电话,您对我说也一样。”
阿赫罗梅耶夫在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后,礼貌地对着送话器说道:“萨夫琴科同志,情况我已经清楚了,这件事情就由您酌情处理吧。请记住师长常说的一句话:做指挥员的。要懂得根据战场情况的变化而随机应变。”
等阿赫罗梅耶夫一走到我们这边。基里洛夫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参谋长,情况怎么样,萨夫琴科同志怎么说?”
阿赫罗梅耶夫坐下后,向我们三人汇报说:“萨夫琴科说他刚才冒险放掉了俘虏中的那名上士,让他回去和东方营的营长尼古拉上尉进行联系……”
没等阿赫罗梅耶夫说完,班台莱耶夫就皱着眉头说道:“这个萨夫琴科同志是怎么搞的,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把俘虏放了,万一他把敌人的大部队引来怎么办。那样的话,萨夫琴科同志他们就会有危险的。”
在班台莱耶夫说话时,阿赫罗梅耶夫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等对方说完后,他才补充说:“副师长同志,情况没有您想的那么糟糕。萨夫琴科同志报告,当把那名上士放走后,除了留下一名战士在原地担任警戒外,他带着其余的战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直到看到上士只带了两三个人回来,而且营地也没有什么变化。他才重新露面和对方接头。”
“接头以后呢?”基里洛夫关切地问道。
“萨夫琴科报告说,来的是尼古拉上尉的一名副官。要邀请他到营地里去谈谈合作的事情。”阿赫罗梅耶夫简短地报告说:“他打电话来,就是汇报这事,同时他也表示要去尝试一下,如果能策反这支部队的话,还可以将战俘营里的上千指战员营救出来,所以我便同意了他的请求,只要求他注意随机应变。”
听完阿赫罗梅耶夫的汇报,我对整个事情也有大致的了解,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时,我这才开始说话:“指挥员同志们,既然萨夫琴科同志已去和那个尼古拉上尉会面,那么无非有两个结局。一是谈不拢条件,萨夫琴科带着侦察小分队的同志们原路返回;二是条件谈妥了,这就涉及到我们如何接应这支部队,和那些被关在战俘营里的战友们?”
“这还不简单吗?”班台莱耶夫轻描淡写地说道:“刚才侦察兵不是报告说,在四团北面的那个前沿阵地上,只有一个排的兵力把守,而且还不是德国人,而是战斗力极弱的意大利人。我觉得只需要派出一个连发起进攻,就足以将这股敌人消灭,打开了一条通道。”
“副师长说的有道理,”基里洛夫及时地支持了班台莱耶夫的意见。
我和其他部队的主官不同,不是只简单地发号施令,而是习惯性地征求大家的意见,让每个人都能有发表自己看法的机会,这样当我最后拍板后,他们就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我所下达的所有命令。正因为如此,当班台莱耶夫和基里洛夫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后,我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望着对面的阿赫罗梅耶夫问道:“那你呢,参谋长同志?”
阿赫罗梅耶夫很干脆地回答道:“我的意见和政府、副师长一样。”
见大家的意见统一了,我又接着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根据萨夫琴科的报告,战俘营里有一千七百多名战俘,再加上看守他们的东方营,这就是两千多人,要是一下都涌进我们的防区,我们该如何安置他们呢?”
“如果尼古拉上尉没有想我们提出不拆散他的部队,那么我就建议把该营以连为单位,分散到几个团里去。至于那些被营救出来的同志们,有伤的治伤,没伤的分散到各部队里去。”基里洛夫说到这里时,犹豫了片刻,接着迟疑不决地说:“假如一团能在近期归建的话,那么我认为应该优先补充他们,毕竟另外几个团可以通过其它的方式进行补充。”
听到基里洛夫提起一团,我的心不禁往下一沉,卡尔波夫所在的二营所处的位置,并不算战斗最激烈的地段,可是仅仅一天的时间,卡尔波夫手下的两百多战士就只剩下了十几人,相信在其它地段的部队伤亡会更加惨重。没准等到明天晚上,我的一团就可以取消建制了。
不光是我,就连阿赫罗梅耶夫、班台莱耶夫听到基里洛夫提起一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特别难看。看样子他们也在为一团未知的命运而担忧。基里洛夫似乎也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指挥部里的沉寂,我故作轻松地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怎么了?要知道在这场战争中,每天都是无数的指战员为了保卫我们的祖国,而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只要能打败法西斯侵略者,我们即使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值得的。我相信谢杰里科夫和他的部下都能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这话。我站起身来扭头冲着拉祖梅耶娃大声地吩咐道:“中尉,一旦有萨夫琴科同志的情报传回来,立即向我报告。”
被我点到名的拉祖梅耶娃连忙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抬手向我们敬了一个军礼后,大声地回答道:“是!”
基里洛夫等我重新坐下后,试探地问道:“奥夏宁娜同志,这件事需要立即向集团军司令部报告吗?”
我想了想,随后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这件事情暂时不用向上汇报,一是目前集团军司令部通讯受到了破坏,用无线通话的话。容易出现泄密的情况;二是这事究竟能不能办成,还是一个未知数。所以我们也不能对这事抱太大的希望。”
“师长说的对,”班台莱耶夫想了想以后说道:“我们是不是该计划一下,假如萨夫琴科同志的策反行动失败,那么我们该如何把战俘营里的战友营救出来。要知道,他们现在距离我们只有几公里,而把我们隔开的只有一个东方营、少量的德国兵,以及前沿阵地里一个排的意大利军队。”
班台莱耶夫的提议刚说出来,顿时就引起了阿赫罗梅耶夫的兴致,他站起身来,把桌上的地图推到了我们的面前,俯下身子,点着马马耶夫岗和远处的那个战俘营,开始说起自己的看法来:“师长、政委、副师长,我来谈谈自己的看法。为了营救我们的战友脱险,我提议在天明以后,由四团的一部向敌人的前沿阵地发起进攻,夺取并巩固阵地后,派一部分部队乘坐卡车冲向战俘营所在的位置,逼迫看守战俘营的东方营反正。”
“这个计划会不会太冒险了?”基里洛夫不放心地说道:“要是我们在攻击敌人阵地时,他们召唤飞机或者远程炮火助战的话,那么我们的进攻部队不就要伤亡惨重了吗?我建议,是等天黑以后,让四团抽一个连,乘坐木船顺河而下,去和萨夫琴科率领的小分队汇合。等两支部队在战俘营外汇合后,也许可以坚定尼古拉上尉的反正决心。等策反了这支部队后,除了少数的人留下协助营救战俘营里的战友外,剩下的人立即调头从意大利军队的后面扑上来,在夺取这个前沿阵地后,再掩护大部队向马马耶夫岗转进。”
“政委和参谋长的计划各有各的特点。”班台莱耶夫听完两人的计划后,也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所提出的计划,都是基于尼古拉上尉的部队会向我们投诚的基础上。要是等我们的部队赶过去,尼古拉不能投诚,而且偷偷地把我们的行动通报给了德国人,那么我们派出的部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这件事情,我认为要慎重,至少等萨夫琴科同志新的报告到了以后,我们再来讨论如何实施策反和营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