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九点刚过,两辆车便一前一后从市政府驶了出来。
市政府秘长林金泉坐在后面的桑塔纳,他的眼睛则一直盯着前面的那台红旗车,思绪有些复杂。
戴着一副朴实眼镜、一脸学者风范的林金泉,第一眼看去并不像一名政府官员,但在事实,林金泉的城府很深,而秘长这个大官家的位置,当然也不那么好坐,需要八面玲珑,善于与不同的领导打交道,并满足他们的不同要求。
对于新来的常务副市长徐雁,林金泉既惊讶又不解,更有些无奈。还在随省委组织部的人来陵阳报道的第一天,当天下午徐市长就去了一个工地视察。林金泉无法确定这是认真工作的积极表现,还是仅仅只是作秀。
而徐雁甚显特别的工作作风,更让林金泉感觉很不好伺候。她并不像一般的领导那样,表情总是严肃、要求严格不说,动不动还让人下不了台。像在前面的两次视察中,被视察单位的领导莫不被好好了一课,徐市长不按套路出牌的临场即兴走访,打了那些单位一个措手不及,场面甚是尴尬。
总之,林金泉绝不认为这是一位容易亲近的领导,至少他这次随徐雁去交通局视察工作,压力就很大,并为交通局感到担心,尽管先前他已经给汪局长打过招呼,简洁却又认真地说了一下要尽量简化迎接程序,尽量常态化。不过,在大家对迎接领导视察的模式早就习以为常的情况下,不切身深刻感受一下,只怕很难适应徐市长的特殊作风。
想到这里,林金泉反倒释然,自嘲一笑。该说的他已经说了,交通局具体怎么做,那就非他所能左右,他没必要皇帝不急太监急。
林金泉惊讶的是,徐雁以如此作风在官场竟能脱颖而出,小他整整十岁,俨然已位居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一职。这让林金泉在心里有点不平衡的同时,也不禁深思,他绝不认为徐市长是一个简单的人,就是摸不透她的来历。
而这一周由于姜市长去了国外考察,要一周之后才能回来,眼下市政府的全面工作暂时则由徐市长代理。
交通局院内的局办公大楼门口,高高悬挂着一条写有“欢迎市领导莅临我局视察指导工作”字样的大横幅,一派热情洋溢的欢迎气氛。门前则列队站着以汪必成局长为首,包括李丕合、牛大强等诸位副局长,以及其余重要部门主要负责人的一支十几人的欢迎队伍,正翘首等待已从不多远外市政府过来的市领导。
头发已经白了不少的汪必成,此时心里有一种不甚塌实的感觉,他也听说了新来的徐市长和一般的领导同志不同,并且先前林秘长还特意又强调了一遍。但汪必成本着以往惯例,终究未能摆出不甚欢迎的架势,那样可能会让领导更不舒服。又有谁知道领导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徐市长来陵阳才勉强两周。
红旗车终于驶进了交通局院内,徐雁一眼便见到了那条格外显眼的大横幅,以及横幅下方的一大群人。她的额顿时习惯性皱起,深吸了一口后松开。
坐在一旁的董婉凝悄悄瞥了一眼,心里略有点紧张,她可是深刻体会徐雁的工作作风的,这次只怕……当车子又开近一点时,董婉凝迅速扫了一眼列队欢迎的那群人,倒是没有发现隔壁的那位领导。
汪必成很快便切身感受到了徐市长的作风,板着脸的她在下车之后,经林金泉介绍,只是和汪必成轻握一下手招呼,便率先走进了局办公大楼。让局里迎接的一大群人莫不一愣,尝到了下马威的滋味。
由于徐雁的此等表现,局里那套计划好的迎接程序便无法按计划展开,紧跟来的汪必成甚至发现自己没有勇气邀请徐市长去已作好充分准备的单位进行视察,而任由她在前面带头,沿一楼走廊不紧不慢地走过,沿途走马观花看了一下各个办公室的情况。
徐雁看到了各个开着门的办公室里卫生都很干净,人员均在岗,态度严肃认真等明显不合常规的迹象,她对这种形式主义的作风向来都不抱好感。
在一言不发走到走廊尽头时,徐雁终于回头,不带表情地说:“汪局长,带路。”
心里一直绷紧的汪必成愣了一下,马反应过来,恭敬不失热情:“徐市长,这边请。”终于把领导一行人先请去了位于四楼的局办公室,那里的人从办公室主任,到每一个普通科员,均提前背好了若干问答题,并有着充分的思想准备,保证能够对答如流。
不过当徐雁随便提了几个计划外的简单问题时,马便让现场尴尬得不行,汪必成更是感觉老脸都快丢光了。因为局办公室那些人的专业水平也实在太差了,心理素质更差,吞吞吐吐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当然,这还要加徐雁一直绷紧的脸,也的确让下面的人紧张。不说他们,就连跟着几位局长都有不小的压力。
徐市长这到底是来整人,还是来视察的?局领导们不约而同有了如此困惑,他们很是不解。
走出局办公室门口时,徐雁停了一下不置可否:“汪局长,你陪我下去再随便走走看,大家就不要都跟来了,等下开会。”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说完,她又率先走了出去。
身后的一群人一时都没有迈脚。稍顿了一下后,林金泉还是先跟了去,汪必成和董婉凝亦一前一后跟,其余人则识趣的没再跟来。
徐雁一路走到四楼尽头的小礼堂门口,随便瞅了一眼里面精心布置得焕然一新的会场,微皱了一下眉,接着从这里的楼梯走下,又沿三楼走廊一路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她并没有和跟在身后的三人多说什么,而是用心观察沿途各个办公室里的情况。
终于,徐雁在一间大办公室的门口停了下来,她看到了门计划基建科的牌子。更主要的,她感觉屋内几个人的精神面貌相对有点不太一样,这是一种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