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知道许宁的意见是中肯的。
虽然现在强推检地之策固始和殷城的士绅迫于自己威势之下也只能服从,但一来会让双方关系变僵,二来效果也未必好,就算是自己从许氏、鞠氏那边能够拉来一些人参与此项工作,但是仍然会遭遇很多掣肘,而且也容易让本来现在还不稳定的局面出现问题,所以现在并不是检地的好时机。
最佳时机无疑是待到浍州设立,乃至盛唐和霍山都能纳入固始军控制下之后,那样固始和殷城的士绅能看到自己所承诺的希望,那反对的态度就会迅速转变。
但江烽却觉得不能等到那个时候,那意味着自己向这些人妥协了。
这项工作必须现在就要干起来,越是困难就越要推动。
得让这帮士绅明白,自己无需谁来同意,自己决定的事情,就必须要服从,哪怕后边会给他们一些利益补偿,但是现在他们必须要服从。
不服从者,那他就必须要拿一些人来开刀,要给这些人确立这种不容违逆的印象,否则这些家伙日后在任何事情上都可能和自己讨价还价,甚至阳奉阴违。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许氏和鞠氏在这方面的人力资源的支持,尤其是像许宁提到的那些最基层吏员人手,恰恰是这些人最能搞明白下边的门道,才不会被这些士绅所蒙蔽。
“小宁,我明白你的好意,我也知道现在推行检地之策肯定会有遭遇很多反对和抵抗,但是我必须要推进,越是有反对之声,我就越是要推进,因为我很清楚,检地之策是我要为固始军这个我们所依赖存在的群体谋取利益的根本之策!”江烽淡淡的道:“你也应该明白,我和你们许家不一样,我江烽是庶族小姓出身,既没有田土资产,也没有声望人脉,凭什么在固始立足?凭什么让这些士绅大族俯首帖耳?无他,就是我手中掌握着的军队。”
许宁心中微微一震,江烽对自己的生存根本看得很明白,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依赖的根本,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依赖这些士绅大族,至少现在没有这样考虑。
“这个时代就是一个武夫当国的时代,要想立足,就只能靠武力。”江烽泰然自若的往下道:“士绅们掌握权力的时代正在崩溃,看看蚁贼们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摧毁,这个时代需要被重构,所以我们都要找准我们自己所依靠的东西。固始和殷城的士绅会服从于我,因为我掌握着军队,我无意摧毁他们,但他们需要服从于我,交出我需要的东西,否则我并不介意打碎他们,并重新扶持一批人起来,太多的候补人选等待着我的青睐,就像你们许氏在光州被袁家摧毁的一样,立即就会有外来者或者本地的替代者跳出来,哪里都一样,没有谁是不可以替代的。”
许宁心在发颤,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完全颠覆了以前自己的设想。
之前她一直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幸运儿,碰巧抓住了这样一个机会,但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他是从最初开始就设计好了属于他自己的路,而且有条不紊的大步向前,如果许氏不是被袁氏所灭,也许一样会被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谁挡在他路上不服从与他,就会被他摧毁,然后寻找代替者来代替。
“二郎,你这样想会很危险,如你所说,没有谁不可以被替代,那你没有想过你也一样可能会被替代?!”许宁忍不住沉声道。
“我当然想过,所以我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江烽悠然道:“我当然也不会蠢到去单兵作战,现在你们许家不也就加入我的群体么?对于我麾下这些人来说,你觉得谁可以替代我?”
许宁一时间为之语塞。
“小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果你和我同为一体,你就应该看清楚,谁是我们需要牢牢依靠的,抓牢他们,毫不犹豫的捍卫他们的利益,那么他们就会毫不犹豫为你效命,首鼠两端,几头讨好,这才危险,起码对于现在还很弱小的我们,非常危险。”江烽看见许宁脸色有些发白,笑着道:“固始和殷城的士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强大,实际上你看一看,更为强大的颍亳两州士绅不一样被蚁贼杀得人头滚滚?我相信固始和殷城的士绅会比我们想象的更识时务。”
“我只是在想,你这样做,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一个结果。”许宁低垂下头,幽幽的道。
“小宁,没有谁可以预料明天的事情,我们只需要看清楚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朝着既定目标努力,就足够了。”江烽顿了一顿,“所以我需要你们许家的帮助,检地之策要推动起来,但节奏我们可以灵活掌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