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听得出越风说这个称谓很勉强很生硬,可是越风此举,是在极力掩饰他“越风”这个身份,同时也在向洪瀚抒宣告,yín儿不是挂名!
想不到,当初最不肯承认yín儿是盟主的越风,为了联盟的安宁,竟第一个极力维护她盟主的威名?这一刻,阡才知越风爱yín儿爱到了如何程度……从屋顶跃下,yín儿在背上,已经不再呓语,不知怎地,竟然满足地睡着,阡怜惜地舍不得将她放下:这个傻yín儿,怎么在越凶险的时候,睡得越香?
越风走上前来,也发现yín儿安安静静地赖在林阡背上沉睡,一扫先前在洪瀚抒怀里的急躁不安:真的,也许只有林阡,才最适合yín儿……
阡却不得不狠心把yín儿放下交托给已经服气的瀚抒,转过身来走出几步,轻声对越风讲:“越兄,可否代我将yín儿送回联盟驻地去?事已至此,我不放心她再留在贵阳城。”
越风难得一笑:“不是代你送,是代你协助洪山主送回去吧?”
阡一怔,他不该那么说,无心之语,竟将yín儿占为己有:“越兄……”
越风点头:“我会把yín儿安全送回去,一路能忍就忍,总之洪瀚抒为主帅,我做手下。”
命越风以一个手下的身份,“协助”洪山主送yín儿回去,实在是太放低他越风的地位了。阡锁眉:“只能委屈越兄了,越兄,可是,你我来贵阳城的目的,是为了向南北前十宣战,这个计划不可能因此就打消。”
越风一笑:“我明白,但经此变故,你放心不下yín儿,也只能由我送回去。现在被敌人先发制人,我猜你是想将先前计划稍作改变,不再大张旗鼓地宣战,而是先找几个你熟知的敌人mō清状况,同时伺机sī下胁迫一次。”
阡笑了笑:“越兄已经洞悉我的心思。不错,大张旗鼓与sī下胁迫,有时候成效一样。我只需带几个人随行便可,越兄安心送yín儿回去。”
“却仍然希望你记得我们的约定,为了联盟,一定不能mí失本心。我们护送yín儿回去,你必须随刻回来,要正常平安地回来。”越风低声说,看了不远处洪瀚抒一眼,他已然再度把yín儿抱在怀里往马车的方向。
越风看着瀚抒,说:“因为只有你才制得住他,否则,他要带yín儿去西夏,我们谁都拦不了。”
阡点头:“我会正常回来,我带了随行的人去,正是杜绝我一个人去会没有顾忌。”
越风神sè大好:“原是如此。”是啊,阡要带随行的人去,就会注意到随时随地控制他自己。若他在金人之中大肆杀戮,就一定会危害这几个随行的性命。阡显然已经做足了计算和准备,总算令越风相信:我认识的林阡,他不可能轻易就入魔,他上一次的走火入魔,只是他人生中唯一一次错误和遗憾,只是一个意外和劫难罢了。
阡看着洪瀚抒把yín儿抱上马车,临别之际,叮嘱了越风最后一句:“回到联盟去,立刻与柳五津、莫非一起,找出曝lùyín儿的内jiān。”
又一个来头不小的内jiān,能够探出阡的行踪,与柳峻还有那样的密集牵连,再与近来联盟发生的一切相联系……在阡的心头,其实有一个呼之yù出却不忍心牵涉的名字。
独坐林间,蓝yù泓静静地往空中飘忽不定的云层看。灌铅似的天,似乎在预言着太多的不祥。
恰在这一瞬间,两块浓墨sè云,极速擦边错过,并未磨合,中间空出一丝洒亮,像天的残破chu,渐渐,这伤痕,裂得越来越长。
就像有些人,明明是生命里的亮sè,却是心的破残。
yù泓的心,不得不为此耿耿于怀,许多年——真的,只爱我姐姐一个人吗?
“有些人,值得你姐夫打破誓言。”凤箫yín曾经泣不成声地对她讲。
如果当时“有些人”指的是云烟姑娘,又为何,姐夫对凤箫yín也如此牵肠?
骗不了我的直觉,姐夫眉间写满了他心里的话,姐夫不是唯一爱姐姐一个……
那姐夫当年,拒绝我的话,都是假的?
yù泓想不通,泪如雨下。
当那凤箫yín由洪瀚抒和越风送回联盟驻地时,帘外小雨早已停歇,但因为姐夫没有回来,似乎还有雨要下。那一场场雷声,沉重碾过yù泓的心头,她懂:姐夫没有回来,是因为姐夫要给凤箫yín报仇。凤箫yín,早在大理,就已经是姐夫身边的女人……
护送yín儿回来,洪瀚抒果然一改先前言行暴躁,一路体贴呵护无微不至,可是贺兰山看在眼里,知道洪瀚抒爱得再深,都不及那个一路上沉默寡言对yín儿没有过问半句的越风爱得深。因为,爱,不能与理解分割。
兰山听得见yín儿的呓语,自从林阡离开以后,yín儿又恢复到那种半死不活的昏mí状态,不断地梦呓,幸好老天保佑,她的高烧总算退了下去。
把yín儿安置在她的营帐里,没有别人参与,洪山主一人包办;陆续有人想要来探望盟主伤势,洪山主一概接纳,但只容许远观;除了军医,几乎所有人,都被勒令止于盟主十步以外。
尽管如此,关心yín儿的人没有减少,上至将帅,下至兵卒,来去进出,络绎不绝,甚至有不少人,根本就不肯离开的,如越风,如柳闻因,如海逐làng,如何慧如,等等。洪瀚抒烦忧的同时,坐在她chuáng头,不免有些惊诧,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竟好像,真的不是挂名盟主了?洪瀚抒眉头紧锁,难道是真的?他永远都记得,剿灭铁牧之父子的那个夜晚,yín儿对他施加的命令:“洪山主,去将那边那几个刚刚逃走的党羽拿下!”心念一动,竟是真的,yín儿她,从那时起,或者说更早,就已经在下定决心……
瀚抒不禁苦笑,自言自语说:“那么差的本事,那么臭的脾气,居然能当好了盟主,你真是了不起……不,林阡真的了不起,有人到了他的面前就改性……”
yín儿听到他提及林阡,却忽然好像有了些知觉,糊里糊涂她梦里的时间被调到了苍梧山上,又在念叨那句话了:“不可以凤箫yín!你心里爱的明明是别人,你不可以答应,你爱的是……是……是……”
全体八卦的竖起耳朵要听,却听她这句讲完无数个“是”以后,呼吸再度衰弱,偏偏就是不说那人是谁,贺兰山直冒冷汗:好一个盟主姐姐,连昏mí不醒的时候,都要这么耍nòng人……
明明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竟然还那么遮遮掩掩,一听便知,她真的藏得很深。联盟诸将,都已心照不宣,这个人八成是林阡。
洪瀚抒却被这一句梦呓提醒了什么,蓦然起身,盛气凌人:“哪一个是越风!他活得不耐烦了!敢打我的女人!”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哭笑不得,没人敢告诉他,跟他一路护送yín儿回来、现在就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人,正是他要找的越风。
越风却不再掩饰身份,面带诧异地按住洪瀚抒的肩,力道雄厚:“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过yín儿?”
“哪一个是越……”瀚抒话到一半,猛然中断,回过头来,目lù凶光,“好啊!原来你就是越风!”新仇旧恨堆叠在一起,洪瀚抒大怒着立刻出力,牢牢擒拿住越风按住自己肩膀的手。下午在贵阳城被意外中断的比武再度升级,竟一发而不可收,越风紧锁住他肩胛骨的手,也毫不留情,不愿撤回:“你说清楚!谁告诉你我打yín儿?谁敢如此造谣!?”
众人在侧惊看,他二人力道都非等闲可匹敌,此刻僵持,只听得有骨错之声,不知到底是洪瀚抒使劲捏碎了越风的手呢,还是越风强力震裂了洪瀚抒的肩?
“你不就是在苍梧山上打了她一巴掌的那个不要她的男人!敢打我女人,你不要命了!”洪瀚抒不肯罢休,盛怒之下,立刻另一拳挥过去,才不管招式手法,能出气便可以。
那一拳正中越风面门,越风先前便受够了他,此时他随意诬陷还这般大动干戈,越风也不得不辜负林阡一次,横掌出去,亦直劈瀚抒:“你竟然宁可相信谣传也不愿相信yín儿?!洪瀚抒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洪瀚抒继续出拳:“我是什么人!今天就让你越风尝试到我是什么人!”
“蛮不讲理!我今天要替yín儿好好教训教训你!”难得动怒一次的越风,原来不出抚今鞭也这么狠。
众人就这么看他们你一拳我一掌地你来我往,也不知如何制止得好,这……根本不能谓之以战,这明显就是一起争风吃醋!
“怎么办?”“恐怕除了等林少侠回来之外,没人制得了他俩了……”
围观者不知怎地已经越来越多,柳五津闻讯而来,无可奈何:这洪瀚抒,真是性情中人,竟也不管一管周围人……胜南?不行,必须在胜南回来之前,把这两个人拆开,也算是对他的交待!
“可是大家说得对啊,凭咱们,怎么可能拆得开他们?”海逐làng面带困huò地望着柳五津。
“未必,也许有人已经在着手拆开他们。”柳五津环视一周,目光定格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何慧如脸上。
何慧如嘴角早就浮上了一抹微笑。柳五津小心验证:“何教主,你的手上应该有很多毒兽,可以剥夺人的体力却不伤人性命?”
慧如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冷冷看着洪越两个,神sè难捉mō。
众人循着她目光看去,猜到洪越二人的四周,可能早已是十面埋伏。
“盟王不发话,他就永远不会醒。”何慧如忽然开口,话音未落,原本还在大打出手的洪瀚抒,竟应声就倒,无半点招架之力!
震惊之中,群雄皆是哑口无言:洪大山主,竟简简单单就败给了一个才九岁小丫头?!那是当然,他大概没意识到入乡随俗,到了黔西,地盘属于魔门,何慧如在这个领域,才是得天独厚,至高无上。
生龙活虎的洪山主,身上有太多潜伏的力量要爆发,越风尚在聚精会神全力应付,陡然间对手就莫名其妙倒了下去,饶是越风,都被这变故惊了一跳,直到看见那肇事毒虫回到何慧如手上,才知洪瀚抒这一倒是被她预谋。越风本不是喜欢与人血拼争斗的个性,此刻得何慧如平息húnluàn,不禁报之以感jī欣赏之意。
争锋停息,何慧如语带恐吓:“一切可能扰盟王忧心的人,我何慧如都要用尽手段消除!”
转身之际,何慧如眼神若有若无扫过蓝yù泓。
那纯澈眼神里,透lù出的,完完全全是一种冰冷的洞察之意,yù泓不禁一怔,被这小姑娘吓出满身的冷汗。
帐外,忽然一场雷电,不像纵贯天地,倒像在人间横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