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īn阳锁的“此消彼长”,又确然是在考验着关系不同的每一对人:贺若松贺兰山,蓝yù涵蓝yù泓,那都是亲情,那却是迥然相异的两种结局,而今,虽没有血浓于水,亦没有手足之情,但却是主公与下属,曾经万般不理解彼此,经过了无数次刁难和矛盾才相互信任、惺惺相惜。林阡敬重洛知焉无sī取舍、英雄豪杰,洛知焉更是早就承认了林阡才是短刀谷的唯一主公!林阡体恤洛知焉为了抗金事付出太多,不仅贡献了所有的儿子,更加mí失了他自己的一生,落远空最终也死于肃清,隐姓埋名这许多年、与亲人相见都必须以兵戎、六亲不认地在饶凤关前还剑伤了洛知焉……如此,更是洛家为盟军的牺牲。
洛氏满门尽英烈,于公于sī,林阡都不愿再牺牲洛知焉,所以,甚至以他林阡的性命为赌注在与天搏!但此刻洛知焉远远望着万军之中林阡的身影,竟陡生一种可以为他去死的决心,因那是主公,有这样的主公,洛知焉死而无憾。
“轻衣,杀了我。”洛知焉心中已经坦然,流lù出一丝微笑。
“爹?!”洛轻衣当时也正凝视着林阡失神,蓦地听到洛知焉说这句,俨然出乎意料之外,父亲病情刚有起sè、肢体仍然麻痹,勉强站到船头来已经筋疲力尽,忽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岂非犯起了糊涂?
“爹中了yīn阳锁,和主公相对。”洛知焉低沉的语气。
洛轻衣先是一怔,猛然惊醒。
“杀了爹!主公已经快没有时间!”洛知焉拼尽力气说,他现在虽然还是疲弱无力,但筋脉痛楚所剩无几,心知林阡已然命悬一线。
“爹!”轻衣摇头,克制着手中岷山剑直往后退,目lù哀恸之sè。
“轻衣。爹知道,他于你何其重要……”他二十余年冷淡处世不爱过问他人心理的女儿,凡事只得过且过若无其事,却终于学会了去关心别人。为了那个人,眼和心开始偏离岷山剑,为了那个人,离家出走还要多管闲事,为了那个人,在渭河南岸的风雪天守候了一夜只求与他并肩作战……洛知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也喜在心里,那是他最得意的女儿,他最放不下的女儿……也是最孝顺最温驯的女儿,她怎可能愿意杀他,平生第一次不肯听他所以目lù哀恸。
“他是重要,爹也一样重要……”洛轻衣打断他,面中俱是难以取舍的痛楚。
“爹活下来,他就会死。”洛知焉说罢,转身看向船头,洛轻衣循声看去,只见林阡、樊井已经不在原地,祝孟尝、海逐làng神sè凝重地站在舱外,看来洛知焉所言不假,轻衣心一恸,泪不知不觉滑出眼眶,被风吹落……忽然手一松,剑已然离鞘,洛轻衣一惊暗叫不好,这才知根本被父亲抓紧思绪调虎离山,这时再追已经不及,洛知焉拼尽力气,以颈撞上这锋刃……
片刻,洛知焉便已倒在地上,洛轻衣握着这还在滴血的宝剑,一时还根本来不及反应。她的父亲,哪是要让她杀了他啊!他原是要分了她所有的心,让她不可能制止他自尽。他,在见到林阡的第一刻其实就已经打定主意要自尽!
“爹……”轻衣缓过神来,失声流泪。
“主公口中的死胖子,蹉跎了一辈子、只敢拿假自尽唬人,骨子里不过是个怕死鬼……今天真自尽了,倒觉得做了个丈夫之举。哈哈哈哈。多活了几十年,便为了七儿的生、和主公的活,洛知焉值得了!”洛知焉将死之际,带着毫无遗憾的笑,“轻舞性情大好,早就不教人担心……天待我不薄,最终让我看见一个……会哭会笑、有情有义、不用爹担心的轻衣……”抚着洛轻衣的脸颊,洛知焉原来最担心的人是她,但见她现在一改木人石心、竟然会失控流泪,洛知焉心里真正是比任何时候都高兴。不一刻,洛知焉的手便慢慢垂了下去。
正于舱内与樊井周旋的林阡,瞬间觉得筋脉锁紧感开始消除,心念一动,骤然警醒:“逐làng,孟尝,去把洛知焉给我找来!”
海、祝二人当即得令而去,却为时已晚,不刻,舱外传来孟尝的哭声:“主公,岳父大人他……”
“他怎么了?”林阡冲出舱来,厉声喝问。
“他撞在了洛姑娘的剑上,自尽了。”海逐làng目中噙泪。
“壮哉,洛知焉!”饶是樊井,都忍不住赞叹。
林阡即刻赶去船楼,远远就望见轻衣和轻舞都守在洛知焉身边,走近之时,只看到洛知焉面sè发黑,脸上的神情却是满足,林阡身形一晃,险险没有站稳。
“主公!”紧随而来的众将,慌忙上前扶住他。
“班师以后,将他厚葬。”林阡长叹一声。一缕悲戚掠过眼底,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