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华岳一愣,意识到这件事提的时机不对。
“王爷……”陈铸终于开口,力劝。
“出去!”完颜永琏嘶哑着声音,背对着所有人。
“父王息怒。”完颜君随伸手示意众将离开。
夜晚,陈铸凭栏看着夜空,想王爷,想林阡,想自己,为什么事情总是难以全美,对一个人问心无愧却要对不起另一个。
陈铸已经尽力了。
扪心自问,原则并没有变。逝者已矣,较之柳月的洞室被破坏,陈铸更希望yín儿能安全。若有一天林阡饮恨刀指着王爷,陈铸还是铁定挡在王爷前面的。
长吁一口气,为自己能暂时hún过这一关而庆幸,也同时,明白赫连华岳对自己意见保留。此人洞察力太猛、胆识过人,最重要的,他蔑视规矩,他不依不饶。
正想着,看廊上行来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二人经过之处,兵卒家仆尽数跪倒,陈铸一惊:“王爷。”急忙迎上,来的正是完颜永琏和完颜君随。父子俩似是议完事来。
“王爷心情可好些了!?”陈铸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不假思索脱口而问。
完颜永琏不予答复,而先笑了一声:“陈铸,赫连今日说的理由倒也充分——你诡绝陈铸,确实不是个小人啊。”
“王爷!还请王爷明察!”陈铸伏地乞求,内心既苦又盼,盼他谅解,盼他糊涂。
“陈铸,你不是个小人,当然值得我信任。”完颜永琏亲自将他扶起,当完颜瞻设身处地想林阡,完颜永琏则完全顺着陈铸的思想考虑,陈铸他,再如何不羁,都分得清轻重,识得了大体。完颜永琏信他。
完颜君随默看着陈铸,也在心里原谅了他:陈铸,我知道你赤胆忠心,这件事你有苦衷和苦心。
陈铸泪流满面,他堂堂一个诡绝,享誉天下的卑鄙小人,何德何能得到金宋双方主帅的绝对互信。
“陈铸,陈铸就是一条狗!”陈铸捶xiōng自骂。却令心情抑郁的完颜永琏也忍不住笑起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陈铸抱着王爷就哭,全然不顾身份与体面。
石峡湾。
这天早上,yín儿听瞿蓉闻因他们聊天,才知道前晚盟军和金兵大战、为何瞿蓉和沈钊最后才从会宁出来。因为被林阡交代了某个任务——
悄悄把贴在会宁府外面的通缉令上,黑寡fù的眉目给描hún了,保管谁都认不出那是她凤箫yín。
那晚,林阡说你们先走我还有事要做,除了找川芎之外一定还有这件事吧。yín儿心里感动,林阡一边劝她勿介意恶评,一边在给她消除影响。
另一个角度,林阡做这件事也给陈铸灭了后患。那个小huā奴,完颜永琏不可能还会去找她,但完颜永琏却可能会看见会宁府的通缉令“黑寡fù”,从而牵扯出陈铸的忠心问题。林阡绝对不能给陈铸惹一点点麻烦,哪怕细节都不可以。通缉令上的画像被改,换往常可能会引起重视,但如今整个会宁府都在关注石峡湾,而通缉令的主导者楚风流又恰好处于病中,无论如何,在完颜永琏离开陇右之前,完颜永琏都不可能推导出陈铸府上小huā奴是抗金联盟的盟主。
yín儿隐隐也有点懂,想到陈铸无碍,兀自也心安了。没想到瞿蓉闻因都tǐng忿忿,说陈铸真是个小人,主公真不该结交他。盟军这里几个关系近的都假设阡yín是被陈铸送下地道的,都觉得陈铸就算一开始帮了他们、但后来为了自保却把他们供出来,非但如此,还纠集那么多人马一起剿匪,既明哲保身,又将功折罪,如此行径,比不帮阡yín更卑鄙!诚然,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陈铸真无耻,主母你说呢?”瞿蓉问。
yín儿一怔,只能赔笑:“毕竟,毕竟是敌人啊。”陈铸无耻?yín儿为了不连累他,竟只能不为他辩驳。
耳里却不想再听到一句有关陈铸的坏话,yín儿于是岔开话题去问瞿蓉,鬼笑:“蓉儿,你和沈钊兄弟,是不是已经在一起啦?”
原只是为转移话题的,谁想到瞿蓉眼圈一红,竟低下头摇了摇。
“怎么?”yín儿一怔。腊八那天,她满心以为牵对了红线。
闻因对yín儿解释:“沈大哥说,他始终不能放下他的妻子。”
“可是……”yín儿心酸。
“其实我也懂的,那不只是爱情,还是承诺。他发过誓,此生绝不续娶。”瞿蓉抬起头,微笑,“不过,盟主,未必要在一起的,只要我心里有他,他心里有我,哪怕今生今世都只能远远相望,能望见对方好好的,蓉儿便也就满足了。”
yín儿感动不已,沈钊他,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才会让瞿蓉这样的好姑娘,为他生,为他死,更为他的一份诺而宁肯终生不嫁。
闻因听着听着,心里自然共鸣:能看见林阡哥哥开心,闻因宁比瞿蓉姐姐还苦,他心里没我,都无妨。今年她刚满十五,可是爱他的时间绝不比盟主短。
三个女子正自愁思,忽见据点里调兵遣将、帅帐边人来人往,都猜出有大事将发。却不知到底是会宁或定西、金人还是穆子滕。
yín儿找到林阡所在,立刻朝他奔了过去,看见他身穿盔甲在人群中,饮恨刀未出,眉中藏剑鼻悬胆。
“这是要做什么去?”yín儿奇问。才一天功夫,林阡伤势还没好,脸sè还略显苍白,看样子只是凝聚个军心而已,还上不了战场杀敌。
“天池峡和luàn沟,出了事。”林阡对她说。
天池峡?yín儿一惊,那是苏氏与郭氏最后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