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将军实乃神人也,仅仅两句的jī励鼓舞,就使得魑魅等十大高手脱胎换骨,前夜还是秦狮陪衬的他们,今晨俨然成为弹筝峡的主角,战意坚决,士气高涨,连兵械都近似有了魂魄,众人同心,其利断金,说得一点不假,幽紫的电光、呼啸的金铁声,如网罗般在饮恨刀旁铺展、jīdàng。
十人战力,配合得恰到好处,游窜在战圈中此起彼伏,似蛇,似灵。纵是yín儿,都不得不被挤在风圈以外,对面的楚风流等绝杀高手,也一样是一个都靠近不得。
雨倾盆,树翻摇,雷声交响,泾水跌宕。观战者全是衣袂卷、发凌luàn而无暇自顾。心思,全部都在战局里。
十面埋伏的张紧,十星连珠的合作,十年一剑的斗志。mí雾中十人幻化为百,百人幻化为千,虚实莫辨。
奈何林阡之饮恨刀高屋建瓴,即便这般高强的协作也不可阻遏,刀气磅礴到好似圆曲了河山、róu捏了雷电、撕扯了天地、dàng涤了日月,丢开来一起滚过脚边……
终将那十大高手打残了冲过“绝杀”,已无暇管适才刀锋碾过几人。雄关漫道,铁马兵戈,一路壮烈,一路风尘。
然而楚风流果然无需追赶,完颜君附的人早已守在下关。那时林阡和yín儿绝对都不能再战,虎落平阳唯能先找个树丛暂且躲起来,当楚风流带着残兵败将与完颜君附会合在几步之遥,阡与yín儿这一刻绝对堪称命悬一线——
远至南北前十、控弦庄、名捕门,近到十二元神、绝杀高手、陇岐兵,金、蕃、西夏,甚至也有宋将,林阡战史上所有毒害过的人们或有关的人,都聚集在这里要以牙还牙。
是的,有宋将,视野范围内就有这样的一个人,顾震。luàn沟事变以后,相传他被轩辕九烨生擒,与他同时落网的,还有苏慕岩。当苏慕梓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苏家仅剩下这独独一个儿子——就可想而知顾震为何投降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苏慕然死后,苏降雪才满八岁的小女儿苏慕涵,被流亡辗转的女眷们送到了luàn沟,林阡念她年幼无辜,故将她由人送回了短刀谷,交托官军中的将领曹玄照顾。
言归正传,这一刻再不能闹着玩。
放眼看去,漫山遍野能站的地方已经全部都是兵马,有句诗可以形容这景象,“战车彭彭旌旗动,三十六军齐上陇”。
yín儿暗自忖度,完颜君附的身后仅有仆散安贞一个,还有另外几个元神在哪儿呢,不知会否接着他与阡车轮战?……心念一动,不,不可能了,实则十二元神能在这里的已经全在这里了!
时至今日,十二元神已有八位遭到过饮恨刀单挑,除仆散安贞以外,其余全败,其中死三人,伤四人,金朝文武,莫不惊恐。
惊恐,尚不止于武功,还有战场上,弹筝峡此刻三面临敌、东面望驾山有心腹大患——越风、穆子滕、寒泽叶、祝孟尝,他们见林阡三日不归、竟自发地准备攻关!依据众金军多年经验,根本不可能是佯动之举。所以全军在固守弹筝峡的同时,更加诧异林阡困在谷里是如何对外发号施令。
此刻楚风流却终于有些懂了,她先前所不曾理解的绝对互信。轩辕九烨曾对她说,“指明林阡身边有叛徒,一定会令抗金联盟人人自危、借此必然困扰林阡心境”,这句话,就是针对着绝对互信而去。然而,林阡竟一直不曾把有叛徒的事实宣扬、且在明知有叛徒的情势下还仍可以将战事全力交托,因为什么?因为既然有害群之马,就更要信比这害群之马多上万倍的宝马良驹——叛徒一时半刻还不能拔除,但叛徒只占少数,那些万分相信他他也从不置疑的人们才是多数,那些人,可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帮他消融了叛徒的害处。没有害处的叛徒,焉能称得上叛徒?与楚风流一样,轩辕九烨也算漏了林阡。
懂的时候,方知失策,林阡交托战事给了别人,意味着他到聚仙桥来就是准备好赴险的。恢弘的大局由别人写,他单枪匹马竟是找jiān细来了。“真一个世间少有的主公。”楚风流心中叹惋。此时阡yín都不见踪影,她却是生出一丝安然来:也罢,林阡,待你与你的盟军会合,再与我正面交锋一场。有她楚风流在一天,弹筝峡都不会那么轻易被林阡冲垮。
她总是最希冀实打实地打一场,公平较量一如当年的泄崖塘和凄风岭,他是世间难得一个能与她匹敌的将才,从山东时期他出现、黔州时期他崛起,而如今他侵略,始终与她旗鼓相当。
“你再一次放过了他。”如是的一句话,出于眼前人之口,完颜君附,他真是到哪里都可以将她一眼看穿。不,不对,不是我楚风流再一次放过他,是我根本就不可能拦住他啊……
“王爷,即便不擒杀林阡,他的兵马,也万万过不了三关口。”楚风流回答。三关口,是弹筝峡的另一个名称,六盘关、制胜关、瓦亭关汇集于此,她眼中这是最重要的军事要塞,她眼中向来公大于sī。
“宋匪当然过不了三关口,这是我们屯兵最多、胜算最足的一次!”完颜君附怒视着她,“但若能在此擒杀林阡,不更是两全其美锦上添huā?不仅消去了陇陕近忧,更为父王除尽了后患!”
“王爷……”楚风流摇头,他的脾气一直都不好,她不知如何解释最恰当,怕误了一个字令他想岔。
“不必用战场交锋来搪塞我。”他冷笑,“你是相信了那个人的鬼话。‘愿与天下人,绝对互信’。你被这句话打动,情不自禁。”
楚风流、林阡与yín儿都是震惊当场,要知道片刻前林阡才对楚风流答过这句话,完颜君附就已经得知并介意,说明他到底有多关注楚风流。
“错了王爷。楚风流再如何感情用事,也分得清谁敌谁友,若适才有机会擒杀林阡,我虽于心不忍,但也一定动手。但适才确实没有希望,魑魅魍魉全已经尽力而为。”楚风流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五年前,就不该让你们南北前十到南宋去……糊涂的南北前十,次次打败仗不谈,竟一个接一个被南宋的人吸引。荒唐,荒唐!解子若的事我早已耳闻,陈铸也和林阡关系密切。你楚风流……!”完颜君附眼中写满痛心与愤怒。
恰与楚风流的冷静对比鲜明:“这一切,与王爷没有丝毫干系。”
“你爱上谁都与我无关,林阡除外。”完颜君附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这最寒冷的一句话里,能听出宿世的仇恨。不仅楚风流惊诧,yín儿也一样心疼,这两个人,都是她们命中的至关重要。这两个人,却绝对不容。
“王爷有这个擒杀的闲情逸致,不如回望驾山调控兵马,全心防御祝孟尝背后一刀。”楚风流淡笑。
“背后一刀?”完颜君附冷笑两声,“你觉得祝孟尝敢进犯望驾山?他不怕我将他的聚仙桥连根拔起?楚风流,这不像你,敌人的攻势明明都集中在身前,你却想把防御放在背后?!”
确实,祝孟尝不会真敢进犯望驾山,他是盟军唯一一支chā入了金军后方的人马,作用等同于当年的冯光亮、田守忠,在盟军主力开入三关口之前,最好都是安分守己的。林阡安排的四路兵马中,东面望驾山一路理应是最弱,以防为主、sāo扰为辅,只起到吓吓金军的作用,而绝对不允许大规模进攻。林阡却暗暗吃惊,一惊,楚风流竟会误判,二惊,完颜君附的话句句说中了战事。此刻他们为了望驾山争执,到完全是完颜君附正确、楚风流难得一次犯错。
这样的错,别的金将可以犯,犯在楚风流这里是低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