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sè的夕阳,逐渐褪成暗红,凋残似血。
yín儿这一口气不知跑了多少里也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就觉得身后有金人一直追一直追她于是就一直躲一直绕圈,直至在山林里mí了路,直至气尽之时软倒在地,直至她转过头去发现追兵们都已经不见了。悲喜参半,忽而眼前一黑,神智倏忽变模糊。
“主母,不要哭……清风……最怕看见主母的眼泪……”午夜梦回,往昔寒棺旧地,yín儿恍惚忆起,那天她想违抗林阡的命令走去十八关,可杨致信和杨夫人都不允许,当她怀着对林阡的恼恨、埋怨和不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的时候,向将军就是带着他临死时一样的神sè看着她,对她通融。
原来如此,对她通融,是因最怕看见她的眼泪。
所以,短刀谷里她违抗林阡的命令去打郭杲,他不由分说就帮她一起,尽管金陵、司马黛蓝都不赞同甚至怪责……所以,这次她又想违抗林阡的命令生下小牛犊,就算盟军所有兵将全都站在林阡那边,向将军也一定站在她这里——虽然向将军没有对yín儿说,可是yín儿听懂了,向将军希望她能活下来,平安地见到小牛犊出生、长大。
下雨了。yín儿不知昏睡了多久,泥水中咬牙撑起身体。然而雨大得近似有种往下压的作用力,yín儿刚爬坐一半,便受迫又沉了下去。
明明全身湿透,忽如置身火场,yín儿正在想到底是火毒还是yīn阳锁、是现实还是幻境,就觉得自己好像有气力站起来行走了。走了几步,只觉近前火势jī猛,几乎可以将整片山都烧走。咦,这地方,不是兴州城外面吗,郭将军和尉迟姐姐正等着我撮合,偏巧遇到了一群天杀的讲不清理的土匪,原来,时间还停留在这时吗,那刚刚我都是在走神了?yín儿一喜,听得麾下们欢呼向将军来了,循声望去,真的是向将军,火光后,他一人一骑,当先驰骋,英气凛然,骁勇难当。
“向将军,你没事!适才一切,原都是在做梦!”yín儿大喜,开心不已上前迎他,然而,那一幕飘近之时,陡然碎裂虚空。yín儿霎时惊恐,不,不是做梦,因为陇陕的这几年经历不是梦能诠释的,风七芜、紫雨、红樱、越野、完颜永琏、穆子滕……那所有的活生生的人事和记忆啊……因为不能否定他们,所以向将军是真的死了。真的死了,为什么我还能看见他……
模糊的印象里,向将军正充当她的车夫带她回锯làng顶,一路上神sè都是那么紧张谨慎……长坪道的晚风,那么亲近,也那么真实,但她忽而确定了这只不过是回忆罢了不是真的——因为她知道,回锯làng顶之后必定会遇到yù紫烟对林阡游说,后面的事情她都已经知道了所以这只不过是回忆罢了……林阡,林阡,你在哪里。现在,可还在家里等着我……可是我,太累了,太累了,不行了……
随着向将军的容貌越来越清晰,yín儿陡然明白:因为自己也快死了,所以才看见了向将军!一步步朝着向清风的方向移动,她一时再找不到生存的斗志,何况半昏半醒之间,她被那种依赖向将军的习惯牵引……
“站住。”向将军忽然开口,以他一贯的冷漠如冰,宛如当年风七芜第一次见到他时,不苟言笑,不可捉mō。
“啊……”yín儿陡然惊呆,驻足。无论是风七芜还是凤箫yín,向将军曾经都寸步不离。
“清风曾时刻与主母一起,但此时此刻,该是分别的时候了。”向将军淡然说,仿佛懂她的依赖和习惯。
“向将军。”yín儿极度虚弱,不切实际流泪问他,“可否不走?”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向清风转身而走,他前方一片雾霭,实难料究竟何处,“唯主母与主公,此生此世,不得分离。”
yín儿经他点拨醍醐灌顶,现在就堕入轮回还太早,怎可以因为累就中止了此生此世……
只是,刚后退一步,就觉得脚底一空,猛地失足掉下万丈深渊……
那,也许是万丈的红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