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邵文既然知道rì寇有把上海开辟为继平津之后的第二战场,他是说什么也在庐山待不下去了。饭后,他向蒋介石告了假,以去chóng qìng购房为名,匆匆地离了庐山,乘船直奔上海。往rì繁忙的长江水道繁华不再,沿江的江面上只有数艘小木船在往来游弋着,平rì里往来不断的大轮船公司的船却鲜有所见,想来也是因为政局紧张之故。
此时的平津等地已然陷落于rì军之手,上海虽也大战在即,却依旧被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繁华外衣包裹着,只从骨子里透出一丝令人感到萧索的寒气。早在半月前,上海前往内地的车票、船票、机票早已被预定一空,守军败退,zhèng fǔ将迁往内地办公的传言开始越来越多起来。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早晨,龙邵文照例听宋己道读报!此时的报纸上已经全部都是rì寇侵华的消息,只把龙邵文听的是怒不可遏,他拍桌子骂道:rì寇嚣张,乱我中华,真是可恨!他正发脾气骂东洋人,蔺华堂进来报告:门口来了一个东洋人,自称是什么一刀流的流主,说是特来向龙先生讨教,我说先生没睡醒呢!没让他进来。
龙邵文听到“一刀流”三字,登时想起当年在rì本时碰到的柳生川介,那rì他在酒后,随口对柳生说要与一刀流的流主比划一下,没想到现在这流主却找上门了。龙邵文正对东洋人扩大侵略范围而大感不忿,听说东洋人找上门来挑战。对蔺华堂说:你让他等着老子,老子马上去出去会他。
此时一刀流前流主伊藤十三朗早已死了多年,继任流主是伊藤十三朗的儿子,名叫伊藤善鬼。伊藤善鬼在龙公馆的庭院中站了大概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人。这人一袭黑sè长衫,梳着大背头,留两撇小胡子,鼻梁上架一副金丝边小墨镜,嘴上吊着一只硕大石楠木烟斗,他左手掌中抓了一个小茶壶,右手拎了一个小鸟笼,鸟笼里一只金sè黄鹂鸟叫的极欢……伊藤善鬼发现这黄鹂鸟叫声虽欢。却机械般地没有一丝生机,再一细看,居然是假的。他正纳闷之间,这人已迈着八字步。慢慢地走到他身前,此人正是龙邵文……
伊藤善鬼缓缓地试探着问道:来的可是龙君?
龙邵文点点头,他没法不点头,他只要一张嘴说话,嘴里的大烟斗非掉出来不可。
伊藤鹤从怀中摸出一张纸。双手拿着,平递到龙邵文面前,“我要与你比武。”
龙邵文并不伸手去接,他也没法儿接。因为他的双手都拿着东西,实在是腾不出手来接伊藤善鬼下的战书。他只好摆摆头。站在一旁的蔺华堂上来接了战书。蔺华堂把战书打开,放在龙邵文眼前。龙邵文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rì本一刀流流主请求与龙邵文君一战,署名是伊藤善鬼。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摇摇头,转身回到房中。蔺华堂把战书往伊藤善鬼手里一交,也不说话,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收势,伊藤善鬼点点头,就要跟着龙邵文朝房中走去,蔺华堂伸手一拦,“错了!大门在你身后!”
伊藤善鬼一呆,然后问:龙君接受我的挑战了?
蔺华堂脸上笑眯眯地说:每天来找龙先生挑战的人太多了,有英国大力士,有美国拳击手,有印度瑜伽者,跟这些欧美印人比起来,龙先生先可没空理你们东洋人。你的战书刚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你就乖乖地回去吧!
“龙君不答应与我比武,我是不会走的。”伊藤善鬼态度坚决地说。
“哼!龙公馆岂是你不想走就不走的。”蔺华堂变了脸,喊道:别列夫斯基,把这位东洋人请出去吧……谁知他喊了一声,却不见别列夫斯基的影子。心底琢磨:这白俄鬼不好好的看家护院,跑哪儿去了……他这儿正琢磨着,就见别列夫斯基一边往过走,一边提着裤子,“蔺华堂,我刚在厕所了,你喊我干什么?”
“干什么?你带上你的兄弟,把这个东洋人请出去吧!龙先生不喜欢他。”
别列夫斯基摇摇头,“现在上海快是东洋人的天下了,得罪东洋人的事情我不干。”
蔺华堂骂道:放你nǎinǎi的屁,这是中国人的地盘,怎么会是东洋人的天下。
“也快了吧!现在上海都驻扎着东洋军队了,江面上也都是东洋军舰,你们中国的军队反而被赶了出去,上海早晚还不是东洋人的天下?”别列夫斯基振振有词。
一听他这话,蔺华堂的鼻子都快被气歪了。本想再说什么,却又怕别列夫斯基当着伊藤善鬼的面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到时二人争吵起来,闹出内讧,传了出去,反而堕了龙公馆的名头,当下只忍着气,自去喊罗洪超与黄鑫进二人。
别列夫斯基见蔺华堂气走了,就对伊藤善鬼恭敬地说:伊藤先生,里面请。说着就把伊藤善鬼向会客厅里让。他一边帮伊藤善鬼开门,一边喊:龙邵文,伊藤先生来了。
龙邵文一听,心中的火就止不住向上涌,暗想:你nǎinǎi的别列夫斯基,从老子当年收留你至今,管你吃、管你喝,给你发上薪水,也没听你喊过一声龙先生,老子只以为你们白俄人素来不懂礼法,连叫爹娘也总是直呼其名,也不跟你计较。现今你才跟伊藤这个东洋人第一次见面,就亲热地喊上伊藤先生了,妈的,你哪是不懂礼法,你是纯心跟老子装糊涂。看来国家要是孱弱,即便个人再强,也是让人瞧不起的。就连无家可归的白俄鬼也瞧不起一个孱弱的国家,孱弱的民族……他心中虽这样想,嘴上却说:知道了,别列夫斯基,你出去吧!
别列夫斯基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龙邵文的眼中已显出了一丝寻rì很少见到的愤怒,赶紧告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