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反应出乎人的预料,聂焱跟梁柔两人俱是一愣。
梁柔胸中像是注入了温热的水,又暖又涨,酸酸软软.......这是梁柔第一次觉得安安在保护她,她的女儿,知道维护母亲了。
聂焱被安安打了,倒也不怒,才豆丁大点的人能有多大的手劲儿,笑着说:“嗬!这可不得了了,如今都知道帮着你妈对付我了。我真是白疼你这个小白眼狼儿了!”
安安不知道听懂聂焱的话了没有,小身子一转就要往梁柔这边扑。
聂焱怕她闪了腰,急忙护着她到了梁柔的身边。放安安在床上的时候,这小丫头还知道躲着梁柔腿上的伤,侧着身靠到梁柔身上。白白软软的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里触动,聂焱哼笑,“得了,比养只小狗强!”
虽然梁柔心里疼安安恨不能含在嘴里,可是孩子打人到底不对,而且安安现在的小脾气实在不怎么好,对着梁柔聂焱还能好些,对着齐奶奶还有经常来家里的六猴儿,动手动脚的时候不少。
梁柔趁机教育孩子,“安安,跟聂叔叔说对不起!”
说完还看了眼聂焱,不容聂焱帮着安安说话,“你别惯着她,现在脾气越来越坏,上次还为了吃绿豆糕对着齐奶奶动过手。她这毛病不能惯!”
拉着安安刚才打人的手,梁柔响亮的拍了一下,“不能打人知不知道?乖孩子才不会手欠!”
安安刚才就是哭着的,才缓过来一点,这会被梁柔一训,又开始扯着嗓子哭。可是这时候的哭,显然跟刚才那种真心的不同。她越哭,梁柔心里越气,小丫头很知道只要她一哭就不会有人在说她。可是梁柔却不能被她哭的软了心肠,小孩子动不动就动手打人,这样的毛病不能惯着,不管是为了什么。
梁柔在安安很小的时候就喜欢跟她讲道理,不管她听得懂听不懂,该说的她都要说。她们母女跟其他的母女不同,安安的教育几乎都压在梁柔一个人身上。齐奶奶聂焱他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宠孩子,可是梁柔不能这么做。
惯子如杀子。
她不能让安安长成人见人厌的孩子,梁柔板正的嗓子跟安安说:“你哭的没道理。你打人就是不对,你现在只是在家里横,将来去上了幼儿园怎么办?你也有不顺心就打人?到时候能打过别人,就是你欺负人。要是打不过,你只有更惨的份!听到没有,往后不准在动手!”
安安被梁柔喋喋不休说的,也不像刚才那样嚎了,而是拿脑袋往梁柔怀里钻。安安胖乎乎的,抱在怀里,是真的让人心里很柔软。梁柔凶不下去了,带着感叹的跟安安说:“妈妈不能永远都在你身边,你要保护自己啊,知道吗?”
安安将脸完全埋在梁柔的胸口,她是吃母乳长大的,一直跟着梁柔关系又亲密。闹脾气或者撒娇的时候,就喜欢往梁柔的胸上钻。
梁柔抱着怀里的女儿,觉得心里踏实很多。
聂焱就站在床边,沉静的看着这对母女。安安有些小脾气,这是聂焱故意惯出来的,他一直觉得梁柔就是脾气太软了,到哪里都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可是这会儿听梁柔跟安安说这些,他心里又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与错了。
他能一路嚣张,那是因为家族支持,环境使然。可是太过自信、刚强,直接导致了后来聂焱的第一次失败,那一次几乎打垮了他。至今都还在往日的伤痛里徘徊,无法完全放下过去。但是相反的,梁柔不一样,她是软,一点性子都没有。可是她有自己的生存哲学,就像水一样,到哪里就过什么样的日子。每一天都过的满足又充实,不会为了曾被人伤害而自哀自怜,更不会让自己陷在痛苦里不可自拔。
她的自我修复能力,比他强。
他盯着梁柔想着心事,等醒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安安扒着梁柔的胸口,她身上还穿着刚才在礼服店里试穿的那件油画绿色单肩长裙,只有一边有布料,而且斜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皮肤。
梁柔有些尴尬,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搂着安安,跟安安商量,“你现在都长大了,不能再这样吃妈妈。”
安安哪里管,刚才哭的眼皮都红了,她才一岁半多点,还不到两岁。有时候晚上闹着不睡觉的时候,梁柔也是会让她吃两口的。可是......可是这会聂焱在呀,让她怎么好意思。
聂焱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急忙转身,“我出去抽根烟。”
说完他就落荒而逃了,满脑子都是她。
越想聂焱越热。
走出卧室没去抽烟反而转去卫生间,先冲了个冷水澡。
冲洗出来,人才算是清醒一点。齐奶奶有些担心他,“快把头发吹干,当心着凉。”
聂焱应了声,跟齐奶奶说了声,“明天尉迟结婚,叫我去。”
齐奶奶对聂焱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熟的,小时候这帮皮猴子没少缠着齐奶奶要吃的。
听到尉迟家的少爷要结婚了,齐奶奶当然高兴,点头笑眯眯的说:“等结婚后有了安安那样的胖娃娃,尉迟少爷就能多笑笑了。”
聂焱跟着笑了。
尉迟翊从小就是个冷脸,尉迟家里都是从军的,一家子都不苟言笑。想想尉迟抱着安安那样的胖娃娃哭笑不得的样子,聂焱就觉得好笑。
末了,炫耀似得说了声,“他才生不出安安那么好的孩子呢。”
他们安安多乖!尉迟翊那样的,生出孩子来,也不过就是小一号的面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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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梁柔发起高烧。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安安也额头发烫。
齐奶奶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梁柔的身体一直很好,从住进来到现在连轻微的感冒都没有过。突然一下子烧起来,显得来势汹汹。
梁柔的样子实在是不好,人烧的有些意识涣散,身上已经换了睡衣,下身穿着短睡裤,腿上齐奶奶给梁柔上了药,红红紫紫,看起来刺目到不行。
她几乎是一身的伤。
又加上发烧,看起来真跟受了大罪一样。
连夜一家子人都到了医院,安安跟梁柔不在一个科室。齐奶奶守着安安,聂焱守着梁柔。手里拿着毛巾给她擦汗,看她紧闭着眼睛,手背上因为输液青了一片。不由得想起刚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没有找到安安。梁柔就这么发过一次烧,那时候聂焱跟梁柔不熟,心里不耐烦这么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可是又没办法彻底撒手不管。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放不下她?
到此刻,聂焱真的是后悔了。
白天的时候,他就该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试衣间的门口,不让田本洁那个烂人欺负她。弄了一身伤不算,还把心里的委屈给逼出来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聂焱才不得不承认,他总觉得梁柔没脾气不够强硬。但,站在梁柔的角度,能硬撑着自己找到孩子,带着孩子无处落脚,还有后来的离婚、重新上学。这一切,她都强逼着自己做到最好,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强硬。
聂焱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带着蔑视众生的俯视,才会觉得梁柔窝囊。
大象看蚂蚁,可不就是会觉得蚂蚁脆弱到可笑。殊不知蚂蚁已经尽了全力在过自己的蚁生。梁柔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尽了全力。
聂焱摸摸梁柔还有些汗湿的额头,忍不住亲吻,怜惜的说:“快好起来。你那么厉害,不会被这点委屈打败的,对不对?”
梁柔无知无觉,身体往聂焱怀里缩了下。
她对他的依赖,是在过去的一分一秒里建立,即便是沉睡,也能辨别出他的方向。
聂焱顺从地靠躺在病床边,将人搂进怀里。好似他们一直是这样的,在彼此彷徨悲伤的时候,紧守在一起。
安安打了一针肌肉针,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了。
齐奶奶惦记着聂焱要去参加婚礼的事情,早早的就抱着安安来了梁柔的病房,好让聂焱尽早去参加尉迟翊的婚礼。
聂焱也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只是他临走,梁柔都没有醒。
医生说每个病人的状况不一样,梁柔是病毒性感冒,多睡对她的身体恢复有好处。话是这么说,可是聂焱还是有些遗憾,他好想等到她醒来,想跟她说,田本洁那里,他一定会帮她报仇。
有他在,她不会受任何委屈。他不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只是,梁柔没有醒来,听他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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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焱先开车回了趟公司,周日,公司里并没有人。
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洗了澡,换了身黑色的正装,将垂在眼前有些凌乱的发全部梳起来。露出漂亮的额头,人看起来精精神神的,半点都觉察不到他昨晚整夜没有合眼。
站在镜子前,聂焱挑了下眉。
曾经他对自己的外表,也有过自信爆棚的时候。谁会不知道自己长得不错呢?享受那种到那里都被人瞩目的荣耀,也喜欢标榜自己的品味与众不同。穿衣打扮其实是他们这些人从小就在不断学习的技能。
如今,他三十岁,镜子里的脸早已经没有二十岁时的神采飞扬,不可一世。
岁月给了他很多,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内敛。把从前刻意张扬的锋芒都变成了他眼神里的暗芒,没有了当年的阳光随性,多了几分锐利与杀气。
聂焱微微勾了下唇角,转身出门。
到半岛酒店的时候距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作为尉迟翊的兄弟,自然不会踩着点来。进门之后,就看到叶枭指挥着人在做最后的布置,尉迟翊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长长的伸展台上正在跟婚礼司仪说话。
看到聂焱来,打招呼的人不少。
聂焱往四周看了看,抬步往元彰身边走。
来的人不多,但唯有元彰是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这其中当然有元彰这个人不怎么好相处的原因在,可是聂焱何尝不明白,元彰虽然现在自己混的不错,可是他做的都是灰色生意,能拿上台面来的不多。元家人到现在对元彰兄妹还保持着不闻不问的态度,在这个逢人就看人家世背景的圈子里,元彰其实并不怎么受欢饮。
“元宵没来?”聂焱当然不会傻到跟元彰说些扫兴的话,开口就问元宵。
元彰原本脸色极冷的在抽烟,听到聂焱提起元宵,脸色才算是好看了些。有些无奈的说:“跑去后面看新娘子了,也不知道激动什么。”
聂焱就笑,“女孩子都憧憬穿白纱的样子,元宵这也二十多了,说不准谈恋爱了呢。”
谁知道一说这个,元彰就眉毛立起来。
“想穿白纱,想要多少给买多少。谈恋爱?她敢!我不准!”元彰这话说的严厉极了。那凶狠样儿,就跟真要跟人干架似得。
聂焱一直都知道元彰护着元宵,小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元宵年龄越大,这问题就凸显出来了。
元彰的保护欲有些过了。
只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聂焱也不能跟元彰探讨元宵的教育问题。
岔开话题说:“我还没见过尉迟穿成这样过,真想不到,尉迟也有今天。”
提起小时候,元彰的眼神就有些迷蒙起来,没了刚才的狠劲儿。其实小时候,元彰是个小胖子,见谁都笑,最爱吃。要说那时候脾气最不好的,其实是尉迟翊,他从小就是个冷脸,大人们开玩笑的说:“这孩子生出来就是这么个脸。”
就没人见过尉迟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
没想到今天,尉迟翊穿着一身白西装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散去过。
看着尉迟翊那藏都藏不住的幸福愉悦,元彰都被他感染了,不由说:“咱们里总算有个能幸福长久的。”
这话,听着让人挺心酸的。
他们兄弟几个,其实感情都不怎么顺,看到尉迟翊幸福,大家都觉得安慰。
说曹操,曹操就到。
尉迟翊从台上利落地跳下来,几步就走到了聂焱他们身边,问说:“怎么就你们两个,其他人呢?”
元彰心里再怎么祝福,话总是说的不好听的,“老大忙前忙后给你当管家婆,柯桓跑去后面给那些女人当马仔去了,娘们唧唧的,整天跟女人黏糊在一起。”
自从元宵去了柯桓那里上班,元彰提起柯桓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尉迟翊今天实在是高兴,所以也不在乎元彰的口气,点头说:“关墨也在后面招呼长辈呢。就只有老二还没来。”
提起徐泽池,聂焱就冷了脸,他没忘梁柔这会儿还在医院里躺着。虽说欺负梁柔的人是田本洁,可是夫妻一体,老二管不住自家女人,那就是他的错!
赤裸裸的迁怒。
元彰这下笑了,一脸好奇的问,“他那娘们怎么惹你了?你这样子,记恨的不轻啊?”
没等聂焱回答,尉迟翊就插嘴,“我不管你们私底下的事儿,今天是我的好日子,你们的脾气都给我收起来!敢惹事,我可不客气!”
元彰伸手就戳尉迟翊的脸,“行了,吓唬谁呢!看你笑的这傻样,今天绝对天老大,你老二,谁敢阻碍你娶媳妇,咱们兄弟第一个废了他!”
尉迟翊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真的紧张,生怕出什么变故。
聂焱跟着打趣,“晚上我们可要闹洞房的,你现在跟我们放狠话,不大妥当吧?”
尉迟翊紧忙告饶,“你们高抬贵手啊,雎雎那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胆子小,你们别吓她。”
元彰觉得搞笑,“胆子小敢嫁你这么个活阎王?我看她胆肥的很,把你捏的死死的!”
尉迟翊也不是软和的人,趁机顶回去,“我是活阎王,你就是元霸王!我看你见着我们元宵之后也只有摇尾乞怜的份儿,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一提元宵,元彰就熄火。这事,没辙。
聂焱一个人在旁边噗嗤噗嗤笑,这两人在他们兄弟里,都是响当当的难伺候、脾气恶劣,没想到,反而是这两个人被女人捏的死死的。
尉迟翊看了聂焱一眼,目露同情。
没等他说什么,叶枭就把他叫走了,说是宾客名单有点变动。
尉迟翊走了之后,元彰才问聂焱,“今儿怎么没把你的心肝儿带来?”
这些兄弟里,只有元彰知道梁柔这号人。当初为了梁柔,聂焱还踹过他呢,现在想想都觉得胸口痛,好家伙,那是一点都没跟他客气。
提起梁柔,聂焱就有些黯然,“病了,医院呢。”
生病跟别的原因不一样,元彰露出关心的眼神,“什么情况?严重不?”
一起这个,聂焱就上火,“昨天让老二家那个疯婆子欺负了,妈的!”
元彰撇撇嘴,“她就是欠的!上次还敢跟元宵说些不着四六的话,看来是亏吃少了!”
田本洁对元彰这个帮着徐泽池找女人的兄弟深恶痛绝,就跟元宵说,让元宵离元彰远点,她这个哥不是好东西。
这不跟抽了元彰的筋一样,当即就找人把田家的生意都给堵死了。
田本洁自己都不知道,她娘家的家族生意越来越差,是跟她嘴上没个把门的有关。没想到这才没消停几天,就又跑去欺负梁柔了。
元彰这人也是奇怪,他能给梁柔下药,设计算计梁柔,这都理所当然的。可是听说田本洁欺负了梁柔,还把人给整到医院里去了,他火气比聂焱也不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