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西王炎政因为政见不合从而顶撞领皇,昨夜被关押在狱中静思己过,但其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设计杀害狱卒企图越狱,之后在与前来阻挡的城军打斗之中不幸受伤,虽经皇城内最好的大夫医治,但因为炎政年老体弱故而于今日凌晨时分伤势陡然加剧,最后暴毙而亡。
这则消息是清晨从皇城金殿中传出来的,虽然领皇炎崇的意思是低调丧葬,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等震惊的消息还是在短短的一个时辰之内便传遍了金陵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在城外四面叛军的恐慌之中本就终日惴惴不安,如今再听到这样一则意外的消息,自然不免心生诸多揣测,因此各种流言蜚语也在市坊之中传的沸沸扬扬。
炎政一死,圣西王府便是大门紧闭并布下了重兵看守,来往的路人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那些气势汹汹的城军给当做同犯抓了去。而城中仿佛一下子多了许多巡逻的军士,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茶肆赌坊客栈之类的,无不遭到了城军们的一一搜查,没有人解释什么,也没有人承认什么,但金陵城中的气氛却是一时之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以至于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圣西王之死会这么简单,但忌惮于如今城中的局势和朝堂发出的禁止造谣生事的命令,人们也自然不敢再聚集在一起过多谈论此事,纷纷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而领皇炎崇所做的这么多事,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因为炎政之死,再闹出什么多余的乱子。毕竟当下最为急迫的事还是要全力以赴地解决城外的叛军。
由于韩灵儿和唐若汐几人就住在韩府之内,因此消息也最为灵通,她们一大清早便跑到城军大营急急忙忙地找陆一凡,想要询问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将正准备要披甲蹬城的陆一凡给堵了一个正着。
而当陆一凡从韩灵儿的口中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心中不免感到一阵诧异,他虽然早已料到炎政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却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死的这么快。虽然昨日炎政来此亲口说出了自己欲要谋反的意图,但说到底也只是只言片语而已,并没有拿出什么真凭实据,而领皇竟然在毫无查证的情况下,以此就定下了炎政的死罪,这般果决的速度倒是让陆一凡颇感震惊。要知道朝堂所发出来的消息,陆一凡是根本就不会相信的。
“一凡,我们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精神饱满的柳三刀右手将长刀随意地抗在肩头,左手还拿着一个尚未吃完的肉包子正往鼓囊囊的嘴里塞着,看他这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想必心情定是不错。而陆俊、谢云等人也陆陆续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此刻已是摩拳擦掌,准备随时与攻城的叛军来上一场血战。
纪原并不在这些人之中,因为陆一凡特意嘱咐过让他多留下来陪陪纪沂儿,好借机增进他们兄妹之间的感情,虽然效果甚微,但纪原却是始终乐此不疲紧跟在纪沂儿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他们二人在一起一整天几乎都是纪原在有说有笑的主动唠叨个不停,而纪沂儿却是惜字如金,有时候甚至连个正眼都不给他。若不是周围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兄妹的关系,只怕早就会有人误会纪原是死赖着人家姑娘的纨绔子弟了。
“圣西王竟然死了……”
不知怎的,对于炎政的死讯,陆一凡并没自己有想象中的那么淡定,反而心底深处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炎政与他的关系其实极为复杂,既有天高地厚的恩情又有不共戴天的血仇,虽然炎政的种种施恩都是基于自己的目的,但这并不能抹杀陆一凡的的确确受到过炎政恩情的事实。而最为关键的是一向精明的炎政之所以会在阴沟里翻船,其实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陆一凡,昨夜之局虽然并非陆一凡的本意,但他却是关键中的关键,就凭这一点陆一凡虽然找了一堆借口用以自我安慰,但隐隐之中却总对炎政有一种愧疚感。
陆一凡不得不承认当他得知是炎政派人夜袭陆家之后,他的确很想杀了炎政报仇雪恨,但报仇的方式有很多种,而昨夜这种利用炎政对他的信任而设局陷害的办法,却是陆一凡最不愿意接受的。在此刻陆一凡的心里,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念头始终萦绕在他的耳畔挥之不去。那就是:炎政对自己的仇,如今已经报了。但炎政对自己的恩呢?自己又该如何偿还呢?一直自诩的恩怨分明如今又该被置于何处?
“一凡?”看到陆一凡心不在焉的样子,柳三刀不禁将手里的肉包子随手一扔,眉头微皱着轻声呼喊道,“你在想什么?”
“圣西王死了!”陆一凡幽幽地转过头去,神色颇为纠结地说道,“说是昨日他企图越狱,死于和狱卒的打斗之中!”
“哦!”柳三刀听到这个消息就如同听到一句平淡无奇的家常话一样,只是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继而再度询问道,“他死不死与我们何干,我刚刚是问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的就是有关炎政之死的事情!”不等陆一凡再度张口,玉楼却是缓步从房间内走出,一双清亮地眸子直直地望着陆一凡,似笑非笑地说道,“一凡,我说的可对?”
“对!”陆一凡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他竟是猛地转身朝着房间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快速说道,“今日我不上城墙,待我换身衣服,要先去一趟皇城!”
“这……”陆一凡此话一出,众人不无面露一丝诧异之色,他们谁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凡,你去皇城做什么?”韩灵儿赶忙追上去急声问道,“你难不成是想替炎政讨公道?”
“我并非想为他讨公道,我只想知道作夜死牢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一凡头也不回地凝声说道,“不管我们承不承认,圣西王毕竟曾对你我有过恩惠,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不想再为他争执什么,但我必须要知道圣西王到底是怎么死的。起码让他死个明白,这也算是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为他所做的最后一点事吧!”
“一凡,你一直将炎政之死归责在自己身上,炎政也一直误会是你害了他,但事实上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你又何必如此执念呢?”玉楼站在房门口,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陆一凡的背影,“其实你心里很清楚炎政到底是怎么死的,毕竟是堂堂圣西王,若没有当今领皇陛下的命令,又有哪个狱卒胆敢动他一根毫毛呢?”
“你是说领皇杀了圣西王?”陆一凡猛地转过头来,双眸之中的神色复杂之极,“不是说皇族之人不受死罪吗?更何况他们还是同宗同脉的兄弟。当初圣东王炎敕犯下的也是滔天死罪,最后也只是落了个罢官遣返的下场而已,为何……”
“因为当时炎敕犯下的死罪是对你陆家,而今天炎政犯下的死罪却是针对他领皇!”玉楼丝毫不顾及周围越聚越多的好事军士,不卑不亢地朗声说道,“一样吗?”
“不一样吗?不都是人命……”
“有些人的命贵如天地,而有些人的命则是贱如草芥,一样吗?”不等陆一凡反驳,玉楼便是快速反问道,“倘若当初圣东王对付的不是你陆家,而是寻常的圣域百姓,那他可能连半点罪名都不会被定下
。一凡,其实你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
“若说有人天生就比别人尊贵,天生高人一等,那皇族算是圣域之中最尊贵的了吧?可炎政不一样死了?”
“皇族尊贵不假,但那也要分和什么人去比!”玉楼颇为苦涩地叹息道,“和我们比炎政的命当然比金子还贵,但要是和领皇比,那他炎政的命就是一文不值!”
“那公道呢?既然天下如此不公,那还谈何恩怨分明?就算分明了又有何用?碰上高自己一等的人,岂不是一样要任人宰割?”陆一凡面色纠结地连连追问道,不知怎的他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中竟是布满了悲凉之色,“我爹如此、蓝世勋如此、炎政如此、你我也是如此……”
“圣域领皇也好,圣域教主也罢,放在五域之中,依旧会有人对他们不值一哂,因为和五域之中的某些真正强势的人去比,圣域领皇的命同样会变的很贱!”玉楼似乎明白陆一凡的症结所在,因此将话也说的相当直白,“一凡,你可被人欺负过?”
“欺负?”听到这话,莫说是陆一凡,就连站在外边的柳三刀等人也不禁一愣,陆一凡一脸疑惑的挠了挠头,轻声反问道,“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