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燕在枝头徘徊,伴着阵阵秋风,吹落满庭枯黄落叶。故人已去,薛夫子见了他的传人,聊兴颇高,言语之间多是亲切,时间不知不觉已至晌午。
看得出来,他确是将心剑引为挚友。
小凌寒早忘了读书,趴着脑袋四处乱看,对大人们所谈之事显然不关心,却又不敢离开,到底还脱不了稚童的性子。
发觉时间不早,薛夫子笑道:“人老了,话也就多了,李小友莫怪。”
李默书连道不敢。
薛夫子往袖中掏了掏,取出一副画卷,说道:“你虽得了景元剑,一身修为却与昆仑毫无关系。心剑曾在我这里留了这幅《万里悲秋图》,说是他将大自在剑诀完全画入其中。画,老夫欣赏得,这剑诀老夫却是看不透的。你既是景元传人,老夫便将它送你吧,兴许对你有所帮助也未必。”
他虽道行高深,但走的乃是儒道,而非剑道。这画他留着,也就是做个念想。
李默书谢过薛夫子,接过画卷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水墨山水画,山石立意,墨韵悠长。浓、淡、焦、干、湿运用的相得益彰,便是不懂画之人见了,也觉有大家风采。
山水写意,这画作自是立意隽永,气韵生动。但李默书自幼习武,书画之类虽有涉猎,却不擅长,自也看不懂画中深意。
可同样的景,不同的人看,得出的结果必然也不尽相同。
剑修是通过手中剑,来看世界的。
许是因为景元的关系,李默书见了这画脑袋便放空了,不自觉进入空冥之境,与画作产生了微妙的共鸣。画中笔锋线条不再死板,仿佛活过来一般,向他阐述着作者的悠远意境。
大自在剑诀!
心自在,常自在!
寥寥几笔,便将修仙者的人生勾勒出来。
修仙者朝游北海暮苍梧,自在逍遥,天地任遨游,是大自在。可画中意境却不止如此,人生哪有真正的自在,修仙者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跳入了另一个囚笼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这幅图名为《万里悲秋图》。
画中意境有些秋的悲凉,却并不哀鸣,反是有种要跳脱囚笼,寻求真正大自在的决心。
是以,“心”才是这幅画的灵魂。
见李默书秒入顿悟之境,就连薛夫子也是一阵愕然,道:“我先前也将此画与不少剑修看过,却无一人能够入门,他只看了一眼,竟已入画!”
这画并非剑诀本身,而是将意境融入其中。想要领悟剑诀,首先便要入画,也就是意识进入创作者构造的意境世界。
只这一步,便难倒无数人,谁想李默书竟一眼入画。
东方羽的表情微微有些抽搐,他素来自负,自觉天赋顶尖,不输任何人。可眼前这一幕,让他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是接受不了别人天赋高,但这般巨大的差距,未免让人有些无力。
“该是因为他得了景元剑吧?”东方羽忍不住道。
薛夫子摇头道:“自有景元之助,但更看潜力!不是谁拿着景元剑,便能入画的,更何况他只看了一眼!再说景元乃是残破之剑,相当于已死之人,大自在意境对它已是前尘往事了。要说有多少帮助,却是不好说的。你已见了景元先前状态,已生了灵性,若他能走得更远,景元或许会超越心剑之时!”
薛夫子的眼力自不是东方羽可比,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内心更为震惊和欣慰。
心剑若在天有灵,想来也会会心一笑吧?
东方羽嘴角又抽了几下,他可是仙门正宗,自然清楚昆仑七剑的地位和实力。他虽自负,却也不觉得能超越昆仑七剑。但刚才在师父口中,却已经认证了李默书。
“如此说来,他领悟大自在剑诀也是迟早的事了?”东方羽道。
薛夫子欣慰一笑道:“想那宋青山初入山门时并不起眼,人都当他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许多师兄弟返虚境界时,他还在炼气。谁承想他一朝悟道,连破五境,直入合道,一举震惊了昆仑。这大自在剑诀乃是圣人之道,心剑只留意境在其中,自也是不想后来人被剑招束缚,但这也对后来人的天赋要求极高。是他的话,我想问题不大。”
话音未落,李默书的意识如潮水般从画中退了出来。
再看时,只见他眸中清亮了几分,显然在画中受益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