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而鹊山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人了。
主神霁终于下了命令——
封闭鹊山。
彻底阖上鹊山大门的这一天,鹊山城门外,未获准进城的人全部都在冲击城门,有悲泣,有哀嚎,有人声嘶力竭,有人绝望的回身走向已被邪祟之气吞噬的北荒。
城门前,惨状难诉,宛如人间炼狱。
而主神霁并没有避讳,他站在城门之上,看着人们的求生与挣扎,他忍受愤怒人们的辱骂与唾弃。
他没有说任何话。
他好似真的变成了庙宇里的神佛,听尽了众生的苦,却只半阖眼眸,悲悯不言。
而从那以后,鹊山之内的气氛也开始变化了。
集市上不再热闹,无人再出售粮食药品。收容难民的地方,难民们既庆幸于自己得到了鹊山的庇护,又对未来充满迷茫。
军士们每天都在巡逻,但士气却总是低靡。
唯一不变的,好似只有谢濯。
街上没有追着他学功法的小孩,没了给他送衣帽的老人,他还是坚定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街角巷陌寻找渚莲与邪祟之气的痕迹。
我日日飘在他身边,现在街上寻不到鹊山的民众了,我便会去军营里面转上两圈,看看能不能寻找一个契合的人,短暂的借用一下他的身体,去与谢濯道声辛苦了,保重身体。
这一日,谢濯正好去了军营附近探查,我便飘入了军营之中,试图找个有缘人。
而我入了军营,却正巧见了主神霁今日也在营中,他似乎与鹊山的几位主管军营的上仙有时商议,他们入了主营。
我就飘去了军营角落,寻一寻有缘的小兵。
这一寻,还真让我寻到一个。
小兵瘦弱,似乎还是个少年,刚入鹊山军营不久的样子,脖子上系的领还是青色的。他没有像其他军士一样,在外面巡逻或者训练,而是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不停的发着抖。
他将脸埋在膝盖里,让我看不到他的面容,可我却听到他在不停的呢喃自语:
“我好怕……我好怕……我不想变成外面的人那样……”
少年年纪轻,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难免害怕惊惧。
我有些同情他,便试着代入他惧怕的心情,慢慢的向他靠近。
我本以为,就凭着他的害怕和我的同情,不足以让我的灵魄与他相融……
但没想到,当我飘到他身边的时候,却仿佛有一股吸引力,直接将我的灵魄一下子拽进了他的身体里!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当我的灵魄融进他的四肢百骸之时,我倏尔感觉心间一阵紧缩,一股熟悉的感觉攀附而来!不是寻常的温暖与沉重,而是一股冰冷潮湿的气息,顺着这具身体,沿着我们相连的经络,眨眼间刺痛了我的灵魄!
这是……邪祟之气!
这个少年身体里面,有了邪祟之气!
我立即想要离开这具身体,但我却发现我的灵魄仿佛被这身躯里的经络缠住了!
那些邪祟之气,让整个身体都在抽搐、颤抖,少年本来的灵魄也在我接入之后,开始惊声尖叫起来:
“我害怕!我不要变成那样!我害怕!”
我一边听着他的尖叫,一边感觉到这具身体完全不受我控制的站了起来。
在少年充血的眼睛里,我看见这具身体冒出了黑色的邪祟之气,气息撕裂了他的皮肤,从破裂的皮肤下冒了出来。
“啊!”
“别叫了!”
我在少年的身体里,以灵魄意识吼他。但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了自己。
他抬起自己的手,又摸了自己的脸:“我不要,我不要!”
我继续喝止他:“你先冷静下来!”
上次在不死城,我被邪祟之气入体过,我记得那时候,谢濯一直让我保持情绪的稳定。
于是我便吼这个与我同在一个身体里面的灵魄:“你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好害怕!我控制不了!”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脑子里!你是不是要害我的妖邪!啊啊啊!”
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一具身体里与这个身体本来的灵魄对话。
我也有些无措,但还是强行镇定的指挥他:
“我想救你!邪祟之气,可以消除,你不要失去理智,先把你身体的控制权夺回来!”
“我害怕!我就是怕!”
少年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给我听急了。
我当即心神一沉,想着,既然逃不出去,那我便彻底融入这具身体,帮他压制邪祟之气吧!
我放任灵魄被邪祟之气拖拽着,融入这身体的每一个经络。
直到指尖末端都被这阴冷的感觉占据之后,我抬起一只手,结了印,想以昆仑术法,聚集周围环境的魂力,控制这身体里的邪祟之气。
但当我开始聚集周围魂力的时候,却觉心尖猛的一痛。
大脑里少年的声音又开始哀嚎:“好痛!你在做什么!你这妖邪想杀我!”
我没搭理他,再试了一次,而心头果然传来更撕裂的痛感。
这个被邪祟之气掌控的身体……无法正常的凝聚魂力……
现在的我,无法祛除这身体里的邪祟之气……
我正绝望之时,忽见面前白光一闪,一人双指为剑,轻轻的触了一下“我”的眉心。
霎时,宛如清风过境,荡去一切污秽。
身体里少年的惊惧与尖叫小了下去,我内心也得到短暂的清明。
我抓住这个时间,甚至都没有看面前站着的人是谁,直接动了昆仑的术法,将我还能感知到的身体里剩余的邪祟之气驱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