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王总管等人早已经面露焦急之色,却也只能坐着干等,不敢有半句怨言。一见到苏剑笑出来,王总管先就松了一口气。
苏剑笑首先看向客厅的墙壁。却只见那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仙女画?
原来,方才苏剑笑喝过茶后,径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接着出来两个童子,将他抬到后面去。这一去却就是一个时辰。王总管等人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都有些茫然无计。
苏剑笑不由喟叹,这才相信方才果然只是黄粱一梦。
童子将众人领到后堂,侍候他们吃过午饭,才将他们送到院门外。那院主吕洞宾始终都没有再出现。苏剑笑知道这等世外高人,等闲外人哪能得见?自己能够缘悭一面,已经是莫大的机缘。
出了书院,已经过了未时。王总管也不问苏剑笑遇到了什么事情,只管领头就走。众人跟在后面,沿着来时的小路穿过树林,来到谷外。
停马处,陈赵两人依旧谈笑风生,浑然不知自己刚从奈何桥边转了一圈回来。
王总管让其他人去备马,自己却把苏剑笑叫到一边。苏剑笑见他面色相当凝重,知道肯定是有事情发生了。
王总管说:“有一件事最好还是告诉你。据庄里的情报,在我们离开金陵的时候,有一伙人缀在了我们的后面。”
苏剑笑说:“与我有关?”
王总管说:“我想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你。”
苏剑笑说:“是淮南帅府的人?”
王总管摇摇头:“只怕比淮南帅府的人更可怕。”
“哦?”苏剑笑笑了,“在你们的地头上,难道还有人敢摸老虎屁股不成?”
“普通人当然不敢。”王总管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诮,冷笑着说,“但是这个世界上,恐怕并没有几件事是三员外不敢做的。”
“三员外?”苏剑笑也有点笑不出来了,“‘六刀盟’的三员外?”
王总管说:“江湖上还有第二个三员外么?”
苏剑笑脑海中闪过遇到聂小倩的那个晚上,山间破庙之外,牛僧孺手下的十三青衣卫顷刻之间全军覆没的情景,想起那一日宋猛等人在三员外面前噤若寒蝉的情景。即使冷静如他,也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感到牙根有种酸酸的感觉。
三员外和他座下的八大杀将无一不是满手血腥、杀人无算的恶魔,在武林中可以真正称得上是让人谈虎色变。万万没有想到那一日令牛僧孺吃了如此大亏,那三员外居然还敢停留在淮南的地面上。
王总管说:“在我们这些人中,恐怕没有人能够接得下三员外的沉香宝弓和断魂铁箭。何况三员外手下还有九大杀将。”
“九大杀将?”苏剑笑奇怪地问:“三员外座下的不是八大杀将么?”
“原本是八大杀将,只是两年前又增加了一位更加神秘的‘毒将’。”王总管说,“幸好我们人多势众,想来三员外也不无顾忌。所以这几日以来才一直相安无事。倘若我们落了单,情况就难说得很了。”
苏剑笑不禁苦笑起来:“我们现在岂非已经落了单?”
王总管叹息着说:“我们本来也绝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只可惜慧觉院主却一定要见你。对于院主的要求,即使我们庄主也万万不敢拒绝。”
苏剑笑笑着说:“你既然已经考虑到这些问题,想来早已有了应付的法子了。”
王总管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这时,只听到砰的一声爆响,一支烟花火箭直冲上天。火箭在半空之中啪的一声爆开,像一朵巨大鲜艳的牡丹忽然凌空盛开,即使在白昼之中,依然绚丽夺目。
紧接着,第二第三支火箭也陆续飞起,炸开。
王总管抬头看着空中的烟火,苦笑着说:“霹雳堂的这种烟花火箭,一只便要八百两银子。这次连放三只,可真是大大亏本了。”
这个火箭信号是通知驻扎的镜花庄大队人马起寨开拔,赶往下一个宿营地。
苏剑笑等八人不再走回头路,直接从另一条路赶过去与使团会合。如果三员外想要在他们的来路上打埋伏的话,恐怕注定是要白等的了。
苏剑笑却想起一个问题:“如果三员外不是等在来路上,而是等在去路上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王总管的回答也很简单:“如果三员外有此未卜先知的本领,那也只能怪我们的命不好了。”
三员外并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看到空中炸开的烟花,他已知道这次埋伏计划失败了。
站在一个山峰的峰顶之上,三员外脸上丝毫没有气馁。相反,他的嘴角慢慢浮出一丝笑意。
“还真是一些有趣的家伙呢。”三员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是该开始进行一些更有趣的游戏了。”
听到这句话,恭敬地立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眼睛之中已开始发光。
那是善于捕食的猛兽,在看到弱小的食物时眼中发出的那种饥渴的光茫。
苏剑笑等人一路打马飞奔,黄昏时分,终于与大队人马会合。
这一日镜花庄的使团午后才出发,加上山路难行,半天下来只前进了三四十里。
休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使团继续上路。接下来的两日竟然出奇的平静。这天傍晚扎营的时候,队伍已经行进到了山区的边缘。再前进十几里就要走出这茅山山区,进入平原地带了。
只是情况越是平静,王总管的脸色就越是严肃起来。或许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一只信鸽在山间盘旋了片刻,终于认准了目标,直落下来。它落到一个木架上,左顾右盼地寻找着每天都会出现的食物。一双手熟练地取下绑在它右足上的竹筒,同时把一盆粟米摆在了它面前。
竹筒很快就交到了祝子奇手上。祝子奇拧开盖子,倒出一张卷起的纸条。他展开纸条看了一眼,又将纸条卷好放回竹筒中,略一沉吟,便转身离开。
按照情报处理的流程,祝子奇首先找到王总管。王总管只问了两个字:“如何?”
祝子奇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竹筒递给他。
在没有必要说话的时候,祝子奇绝不会说一个字。
王总管同样取出纸条看了一下。他眼睛中陡然有厉芒一闪而逝,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把纸条又放回竹筒中。
“有劳了。”王总管说。
竹筒又回到祝子奇手中,祝子奇需要按照流程去找下一个人。
下一个人是“大先生”。
镜花庄当家的七兄弟在江湖中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祝七创在七兄弟中排行第一,也就是庄主祝七通的大哥。祝大先生有名不是因为他是祝家的老大,也不是因为他的武功,而是因为他的医术。
祝七创主攻内外伤科。这种医术对江湖中人来说尤为重要,而祝七创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伤科大夫。有人甚至说,镜花庄中最重要的人除了庄主祝七通,接下来就数这位祝大先生了。
如果不是因为宋猛,祝大先生这一次根本就不会随团出征。
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长途跋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宋猛无疑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人,但是对于镜花庄来说,他又是一个万万不能死的人。
不过任何人都相信,有祝大先生在,宋猛要死实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祝子奇来到祝大先生的帐篷时,祝大先生正在做两件事。
第一件是煎药。
祝大先生认为一个好大夫不单要会开方子,煎药的手艺也同样重要。同一付方子由不同的人煎出来,疗效会完全不同。
当然也只有最为重要的病人才能劳驾祝大先生亲自动手煎药。
祝大先生的第二件事是接待客人,而这个客人居然是卫十五娘。
祝子奇在帐篷外就听到了卫十五娘的声音,然后他就一把掀开门帘闯了进去。
卫十五娘这时正拿着一个药碗在端详,被祝子奇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忙站了起来,闪到一旁。
祝子奇看到卫十五娘,原来就很冷峻的脸色更沉了三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卫十五娘呐呐地说:“我来向大先生打听大哥的伤势。”
祝子奇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
“滚。”
卫十五娘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幽幽地看了一眼祝大先生,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
祝子奇看着她消失在门外,冷冷哼了一声,说:“祸水。”
祝大先生缓缓地说:“卫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问病情了。他们兄妹情深,这也情有可原,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火?”
祝子奇说:“若非是她,二弟怎么会惨死?二叔不但不杀了他们报此血仇,还对他们礼若嘉宾,实在让人生恨。我看这几天四弟整天围着她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祝大先生拿起火钳,一边将煎药的火调小,一边问:“是你四叔有消息传过来了么?”
“是的,爹。”祝子奇说着将竹筒递了过去。
祝大先生却没有接:“你收起来吧。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可是这是规矩,爹。”
“我知道是规矩。不过,我如果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祝大先生示意祝子奇坐下。他放下火钳,一边伸手弹去衣袖上的火灰,一边缓缓地说:“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继承我的医术,却逼着你去习武?”
祝子奇一怔,摇了摇头,心中却很奇怪祝大先生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祝大先生接着说:“只因为在这个家庭中,武功才是决定一个人身份地位的根本。你二叔为什么能做庄主?就是因为在祝家他的武功最高。你爹的医术要说也是傲视天下,但是在这个家里哪里有我说话的地方?所谓武林世家本来就是谁的拳头硬谁说话就有分量。而你爹呢?就只能在这里掏柴火。”
这些本应该是气愤填膺的话,祝大先生说来却十分的平静,不带一丝火气。但是这种平静却仿佛一座大山般,沉沉地压在祝子奇心上。
“自从你二弟死了之后,后一辈这些人中,就数你最有希望。我们这一房的前途,已经全部寄托在你身上了。你四弟要围着谁转就让他转去。红颜祸水?”祝大先生嘿嘿冷笑起来:“对他人是祸水,对你便是福水。”
祝子奇静静地听着,脸色慢慢又变得如水般沉静。过了半晌,他点了点头,说:“爹,我知道怎么做。”
“好。”祝大先生满意地笑了:“快到你三叔那里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他说完,又拿起火钳调起炉火来。
与祝子奇分手之后,王总管快步来到营地正中,走到最后面的那辆马车旁边。
苏剑笑静静地看着他,猜测着这辆马车中究竟是什么人,同时也在猜测王总管是不是知道自己正在窥视着他?
过了一会他就看到王总管离开了那辆马车走了过来。
很快,王总管就掀开门帘钻进车来。
看到王总管,苏剑笑忽然笑了:“为什么每天看到你,你的脸色都很不好?”
“脸色不好,自然是因为有不好的消息。”王总管在车中坐下,作出了一副要长谈的模样。
苏剑笑微感诧异。他知道每天的这个时间正是王总管最忙碌的时刻。
王总管压低了声音说:“你可知道按照我们原先的计划,使团应该是沿着官道直奔湖州,根本不会进入这片山区的。”
“这个我也略有耳闻。”
“在到达宁远集之前,知道使团将要折向西行的不会超过五个人。”王总管说,“改道的命令是在宁远集宿营那天晚上临时下达的。假设你要跟踪我们,倘若确切知道我们的行动路线,你会怎么做?”
苏剑笑说:“在前面等,当然要比在后面跟要方便得多,也隐蔽得多。”
王员外说:“不错。我们出发那一天,三员外的确是抢在我们前面,首先到达了宁远集。那一天他们就落脚在宁远集南边二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过了一夜。”
苏剑笑双手抱在胸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笑着说:“这个你们都能查出来?”
王总管说:“只因为我们已经下了死令,不惜代价彻查那一段路,一草一木都不能放过。”
苏剑笑了解。
他相信以镜花庄的势力,在这种排查之下,那个晚上那段路上有多少个人拉了几次屎都已经被查得清清楚楚。
王总管说:“事实上,第二天使团并没有马上改道向西。我们启程之后继续南下,五里之后有一个叉路口,只有在那里,西行的道路才能容得下使团的马车。然而我们却发现三员外好像并没有继续南进,而是从那个小山村折向西行了。”
苏剑笑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不由得与王总管对视了一眼。
王总管说:“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很有趣呢?”
苏剑笑说:“的确很有趣。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王总管说:“但是却十分可疑,不是么?”
他接着说:“你最好有些准备,毕竟三员外的目标是你。”
“据我所知,三员外的目标只是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命。”苏剑笑仿佛事不关己地说:“你若是怀疑自己人内部有奸细,就应该想办法把他挖出来,实在没有必要把这么敏感的事情告诉一个阶下囚。”
王总管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缓缓地说:“你莫要忘记,如果你的人不在我们手上,你的命对我们就毫无意义。在这个队伍里,想要你命的人并不在少数。”
苏剑笑却彷佛没有听到他话里的威胁的意味,看也不看他一眼。他半躺着靠在床上,抬头看着车顶,淡淡地说:“再过两天就要到湖州了吧?”
“不错。”
“有一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们怎么会这么久都没查出祝少同是我杀的?”
“这很奇怪么?”
苏剑笑缓缓坐直了身子,说:“那一天我们中州五条龙与祝少同、祝七衡他们起了偌大冲突。祝少同忽然被杀,第一个该怀疑的难道不是我们么?”
王总管沉吟着说:“这件事颇有些复杂。”
苏剑笑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那只是因为,那场冲突本来就只是演的一场戏,是么?”
王总管蓦地抬头看着他,诧异地说:“你知道了?”
苏剑笑说:“我不知道,我只是猜的。但是好像不幸猜中。”
王总管一怔,苦笑起来:“如今这件事也不用瞒你了。当年我们与‘龙公子’李玄达成了一个秘密协议,合伙演了这么一出戏。我们假装把你们追杀得走投无路,然后李玄就会提议投奔六刀盟。你们入了六刀盟之后,李玄自然就会成为我们在六刀盟里的内线。”
苏剑笑说:“既然是协议,你们当然要开出李玄不能拒绝的条件。”
“我们答应三年后帮他复兴金陵李家。只可惜眼看期限已到,他却已经没命获取这份回报了。”
苏剑笑想起李家废园的荒凉,却也依稀可以看出当年是怎样一副繁华的景象。
他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该感叹李玄功败垂成呢,还是应该庆幸他恶有恶报?
苏剑笑说:“即使如此,相信你们也该知道,我在那天之后就与他们决裂了。看到祝少同身上那十几处剑伤,你们怎么想不到我身上?”
“这有两个原因。”王总管说:“一是李玄向我们的解释,你之所以与他们决裂,是因为爱人忽遭横死的缘故。我们无论如何不能把这件事与少庄主联想到一起。”
苏剑笑眉头微皱,等着他说下去。
王总管说:“首先,那天晚上少庄主重任在肩,我们万万想不到他会忽然跑到那样一个荒山破庙中去。”
苏剑笑说:“腿长在他身上,他要去哪里又岂是别人管得了的?”
王总管说:“说来你可能不信。少庄主人称‘惜花公子’,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惜花之名却真的是名副其实。他绝不会向一个女子下此毒手。”
苏剑笑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地说:“你说有两个原因。”
王总管说:“第二个原因,是我们一直以来其实并不知道少庄主是死在剑下。”
苏剑笑大感诧异:“这么明显的剑伤你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王总管说:“我们并没有看到剑伤。因为我们只找回了少庄主的头颅,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他的身体。”
苏剑笑心中一跳。
头颅?他分明记得自己并不曾斩下祝少同的首级。那么祝少同的头颅又是被谁砍下来的?
这一刻苏剑笑的脑中如有闪电划过,隐隐约约地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他沉吟了片刻,又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头颅的?”
王总管说:“是在湖州最有名的一家青楼院内。”
“青楼?”
王总管说:“少庄主性喜流连于秦楼楚馆,在那家青楼之中,也有一名红颜知己。”
苏剑笑说:“你们莫非以为他是与人争风吃醋,才死于非命的么?就因为这个所以排除了对我们的怀疑?”
王总管说:“当然不是这么简单。之所以排除了你们,是因为虽然只找到了少庄主的头颅,但是我们还是很容易就发现了他的死因。”
苏剑笑更是奇怪:“从头颅就能判断出他的死因?”
王总管忽然盯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神秘的意味,说道:“你以为祝庄主不杀你,仅仅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么?”
苏剑笑说:“难道不是?”
王总管说:“就因为这个死因,我们直到此刻还在怀疑,少庄主是不是真的死在你的手上。”
苏剑笑神色不动,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说下去。
王总管说:“我们一直以为他是死于……”
王总管这句话并没有能够说完。
就在这个时候,车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喝之声。
“着火了,快救火啊——”
两人闻声都是一惊。王总管飕的立起,身形闪动之间,已经抢出车外。等到苏剑笑跟着走出了车门,王总管早已经不见了人影。只见前方帐篷丛中,传来一片火光。
整个营地仿佛都沸腾起来,不断有人来回走动,或救火,或巡视。嘈杂之声,此起彼伏。
苏剑笑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居然浮起了一点淡淡的笑意。
“这就要开始了么?来得还真是快呢。”
唐老谋的武功也许并不是很高,但他却绝对是镜花庄使团中不可或缺的人之一,也是使团中可以单独使用一个帐篷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因为他是一个饲养和训练信鸽的好手。
他这次带着的三只信鸽,是使团与后方通信的最快捷最有效的途径。特别是在进入山区以后,这更是成为通信的唯一途径。
外面大喊着救火的时候,唐老谋第一反应不是出去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去看他的鸽子。
多年以来,这些鸽子已经像是他的孩子。
所幸的是他的这些“孩子”都安然无恙。
鸽子当然听不懂着火了是什么意思,但不知是受了帐外惊呼声的影响,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它们此刻竟然也显得有一些烦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