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得内院。
内院是一处花园,花园假山洞壑,花团锦簇又有亭台楼阁镶嵌其中,就像江南水乡的庭院。
猴三曾经去过江南,也见识过江南庭院的幽静与美丽,只觉得此间庭院与艰难庭院并没有多少差别。
他心想:“这聂妄心倒是一个妙人儿,可惜他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瞎子确实会错过很多东西,好比这庭院,瞎子就显得无能为力了。
透过浓密的树荫,猴三看见了几名侍卫,不多,真的只有几名,完全符合聂妄心一个失势长老的地位。
即便这些尚留在庭院里的侍卫,也懒洋洋的踱着步子,或许他们认为,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
猴三阴恻恻的一笑,心想:“这不是天助我也吗?”
他虽喜欢挑战难度,但对于本身就没有难度的任务,还是希望速战速决,松散的守卫让他有了速战速决的机会。
他纵身一越,身体如同乳燕一般从池塘水面掠过,来到了对面的假山。他精通庭院布局,自然明白这假山是相通的。
果不其然,假山下有一条通道,通到内院的另一边。
猴三进入通道,不一会儿就从通道的另一边钻出,轻而易举的越过所有守卫。
“太松散了。”猴三心中叹息。
相比起当年皇宫大院的守备,这里的守备实在不值一提,如果猴三愿意,甚至可以一直住在这院子里也无人知道。
当然,猴三并非那种无品的小偷,他做任何事情都具有极强的目的性。
走出小山,一条小径通往东边的一间房间,猴三猜测那一定是一间书房。这其实并不难猜测,按照正常的布局来说,书房在东边,厢房在西边。
不同外院小径,这条通往书房的小径已被荒草掩埋,猴三径直从草坪上走过,来到书房门口,他矮着身子,不然投影在窗口显现,同时微微抬起身,手指沾了一点口水,在窗户纸上戳出了一个洞。
一个手指大小的洞。
猴三通过这个小洞,勘察着书房里的情况:一名老者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头发花白,面色憔悴,鼻梁上驾着一副西域传来的墨镜。
“一定是聂妄心了。”猴三想。
他面临着一个选择,正常来说是潜伏起来,直到聂妄心离开再进入房间,这种方法虽然耗费时间,但无异于更加安全;还有一种方法,用迷香将聂妄心迷倒,然后大摇大摆的进书房拿东西。这是一种大胆的想法,方便快捷,但同时危险系数也更高。
若是普通小偷,大多会选择第一种方法,毕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但猴三不是普通小偷,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贼。
从怀里摸出一直竹管,将竹管伸进小洞里,用嘴一吹。
竹管里装着猴三惯用的迷香,并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但谁说只有高级迷香才能迷倒人?
再高明的武者也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着戒备,所以正常来说,普通的迷香便可密道一个武者。
猴三又从小洞里望去,果然,过了一会儿,聂妄心趴在了书房桌上。不同说,他一定是被迷倒了。
猴三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在门口敲门。
咚咚咚三声并不响亮,但却清晰的声响过后,猴三拿捏着嗓子,低声说道:“老爷,该出早饭了。”
晨曦尚为升起,这显然不是吃早饭的时间,猴三只是在试探,试探房间里的人是否真的**了,结果令人欣喜。
“果然起作用了,”猴三心想,再没有那种畏畏缩缩的感觉,他径直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进去。
接着昏黄的油灯,他在桌面上摸索,很快就找到了司空血要他找的一封信,信头上写着一个叫扶柳的名字,一看就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看着抬头的字迹,字迹娟秀,也是女人的字迹,猴三便知道找对了。
他冷笑着看了聂妄心一眼,心想:“老家伙,眼睛都瞎子何必搞事呢?好好养老不行吗?”
想罢,他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没有耽搁任何一秒时间,一件很简单的工作,简单到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可他却并没有看到,当他的声音消失的一瞬间,聂妄心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天刚亮,尚且灰蒙。
司空血带着黑色的半遮面面具,端坐在案台上,面沉如水。
书案上放着一封信,以青藤纸和海岩墨写出的信,信的抬头是一个叫扶柳的名字,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司空血曾经见过这个女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很有女人味,拥有让人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的相貌。
然而司空血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信中的内容,信里写了很多,但大多是家长里短的事情,说的最多的也是诉说分离的痛苦,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特别是在司空血看来,这是一封毫无内容的信,然而他却觉得,扶柳绝不会写这样一封信给聂妄心的。
司空血死死的盯着下首的猴三,青黑色的长袍因恚怒而波动,那微微起伏的模样,就像平静海面下的暗涌。他的直接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靠在椅子上,威严而深邃的模样,凝视着台下的人。
猴三仿佛感觉到了这威严而凌厉的目光,身体自然颤抖起来。
他对司空血的恐惧,已经渗进了骨子里。
司空血冷笑。
他的声音就像猛兽的咆哮一般,喷发而出:“这就是你弄来的信?”
此刻的司空血是无法理喻的,因为信已拿到,就因为内容不是心中所想,所以迁怒与拿信的人。
猴三战战兢兢的说道:“司空宗主,聂妄心的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信。”
司空血怒道:“书房里只有这么一封,那身上呢?你不是把他迷昏了,搜了他的身没有!”
猴三不敢再狡辩,他明白狡辩的结果只会迎来更大的痛苦,他伏身叩首,以求得到宽恕。
司空血冷笑,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哼声。
“你下去吧。”他的声音平静,不似之前的暴怒,猴三终于放下心来,明白自己算是度过这一关了。
立刻叩首而出,这间书房,绝不想再一次进入,这个人,他也不想再一次面对,如同有可能,他希望永远的远离这个地方,而他又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吱的一声,门合上,司空血的冷笑消失,他眉头紧皱。
“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心想。
按照手下收集的信息来看,聂妄心似有不轨之心,他派出了扶柳这个女人,联络其他长老,试图联合起来,动摇他的统治。
老实说,司空血并不担心有人敢反抗他,反抗他的人,杀了便是,邪月宗除了他之外,缺少谁都能运转。
但这个聂妄心却是一个特别的人。
他不但是上一代的长老,同时也正是因为他,邪月宗的基业才得以保留,要不然即便他司空血以高楼楼主的身份重新创立邪月宗,宗门也不可能发展的如此迅速。
可以说,聂妄心是对邪月宗有大功的人。
但司空血担心的却不是这个,他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别说你对宗门有大功,即便是他的亲人,只要违抗他的命令,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其剪除。
但聂妄心却是一个让他看不透的人,不仅仅是实力上的看不透,更是整个人都看不透,他仿佛始终隐藏在迷雾之中,所露出的只是冰山一角。
“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聂妄心。”司空血摇了摇头,将桌上的信纸拿起,揉成了碎片。